外头的雪下得愈发大了,好似没有尽头,展目望去,全数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间陋室内,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双手抵着被北风打得摇摇欲坠的窗户,浑身瑟瑟,双手更是冻得起了冻疮,肿得如同一根根小萝卜似的,还不住地往外流出脓水来。
片刻后,有一少妇进来,见得孩童,轻斥一声:“教你护着这窗户,这窗户都快掉下来了,你怎地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孩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望了少妇一眼,退到一边。
少妇骂道:“我最不耐烦你这模样,仿若我欠了你似的。”
这骂声堪堪落地,便有一中年人进得门来,扛着一小把柴火,劝道:“你骂他作甚么。”
少妇瞥了中年人一眼,咕哝了两声,出了门去。
中年人抚摸着孩童的发顶,柔声道:“莫要责怪你娘亲,下了这五日雪,吃食短缺,你娘亲是急了,才这般说话的。”
孩童蹭了蹭中年人的掌心,轻唤一声:“阿爹。”
中年人笑道:“阿爹我去将窗钉起来,你去边上玩去罢。”
雪已经接连下了五日,不但米面,连柴火都用尽了,中年人是冒着雪好容易才捡了这些柴火的。
他取了榔头来,先在窗棂上钉上了一张旧花布,又将柴火钉在窗棂上,这些柴火粗细大小全然不同,勉强抵住了窗户,花布则被窜进来的北风吹得鼓了起来。
他做罢这些,便将孩童抱在怀中,细声细语地道:“今日我们便能睡上一个好觉了。”
雪又落了两日方停歇,厚厚地足足积了半人高,中年人勉强出得门去,揣着一吊铜钱,想要去买一斗米。
他艰难地走到米铺,却发现米铺已经空了,米铺老板正翻着账本,圆圆的脸笑得挤在一处。
米铺老板见得中年人,热情地道:“客人可是要买米?我这里间还藏了些米,便宜卖予你罢。”
中年人原本以为米已售罄了,听得这话,欢喜地道:“多少钱一斗?”
米铺老板以手指比了个二,中年人急切地道:“劳烦老板给我来俩斗罢。”
下雪前一斗米十钱,现下一斗米二十钱,俩斗米便是四十钱,虽然米价翻了一倍,但他现下怀中揣着一百钱,足够买俩斗米了,余下的铜钱还可再去买些面粉。
“好咧。”米铺老板应了一声,便转身去里间拿米了。
片刻后,他提着一小袋子米出来,又盛了俩斗米到一个粗麻布袋子中,接着向中年人伸出手去。
中年人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铜钱来,数了四十个放到米铺老板掌中。
米铺老板接了四十个铜钱,却不把俩斗米给中年人,反是笑道:“客人,还差三百六十钱。”
“三百六十钱!”中年人吃了一惊,“不是二十钱一斗么?”
米铺老板嗤笑道:“客人你弄错了罢,是二百钱一斗。”
说罢,米铺老板将四十个铜钱丢给中年人,趾高气扬地道:“穷鬼,还吃米作甚么。”
四十个铜钱“噼里啪啦”地砸了中年人一身,中年人心疼得将铜钱一一捡起,心中愤慨米铺老板狗眼看人低,但若是没了米,他们一家三口该如何是好?
他攥着四十个铜钱,向着米铺老板求道:“我带了一百钱,你可否与我一斗米?”
“一百钱,一斗米?”米铺老板冷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么?我大可以二百钱一斗卖予贵客,为何要以一百钱一斗卖予你这个穷鬼?”
中年人无法,无奈地道:“那便卖予我半斗罢。”
米铺老板摊出手来,勉为其难地道:“半斗米一百钱,先给钱。”
中年人不舍地将全部一百个铜钱予了米铺老板,米铺老板便盛了半斗米到粗麻布袋子中,没好气地道:“哟,这位客人,你可拿好了,莫要摔了。”
中年人接过粗麻布袋子,塞到怀中,双手抱胸护着,回了家去。
妇人见他回来,骂道:“米呢?”
中年人将怀中盛米的粗麻布袋子交予妇人,垂首丧气地道:“就买了半斗。”
“半斗?”妇人尖声道,“你个废物,米不是十钱一斗么?你花了一百钱买了半斗?”
妇人拧住中年人的耳朵,厉声道:“说,你把钱用到何处去了?”
中年人被妇人拧得耳朵生疼,又不敢发作,将方才的情形据实复述了一遍。
听罢,妇人轻哼一声:“你他娘的果然是个废物,我且去瞧瞧,非让那个王八蛋把钱吐出来不可。”
中年人见妻子走得匆忙,嘱咐道:“外头雪还未化完,地面湿滑,你小心些。”
妇人不理会他,径直走了。
中年人立在门口,等着妻子回来,却有一过路人牵着一个孩子的手,一面抹泪,一面道:“阿囡,是娘亲对你不起。”
中年人知晓那女子是要将孩子卖了换钱,叹息一声。
而后,他却又听到那女子道:“阿囡,你在下面可勿要责怪娘亲,娘亲也是不得已的,你还有一个哥哥,三个弟弟等着吃饭······”
“阿囡不会责怪娘亲的,娘亲一定要好好照顾哥哥弟弟。”那孩子乖巧而听话,牵着女子的手,拼命地仰首道,“希望不要太疼,阿囡怕疼。”
却原来,那女子是要将这孩子卖予人做吃食么?这当真是个吃人的世道,但倘若不牺牲这孩子,余下的四个孩子就得饿死了。
中年人怔怔地瞧着俩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还未回过神来,便见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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