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身子不行,但还能教他读书习字,琴棋书画,天文地理,兵法权术,有时也通过字画指导他骑射技巧,总之囊括一切能让他在这诺大皇宫里立足的知识。我没有想到的是,萧独天资极其聪颖,悟性奇高,学什么都学得很快,甚至远胜于我年少之时,似是应验了那日我信口胡诌的预言一般,总让我惊奇不已。
来年春至,萧独满了十四岁。
这个年纪的男孩个头窜得奇快,尤其是他还混有蛮族血统,一个夏季的皇家狩猎活动过去,他回来时,就已长得超过我的肩头了,虽然还是瘦,但骨骼已长开了不少。蛮族男子身高将近八尺,肩宽腿长,不知萧独是不是也会长得那般高大,会不会越来越有蛮族人的性情,变得凶狠野性,难以为我所控。
我如此不安的心想着,将九州的版图铺在案上,教萧独识记冕国的疆域。
九州形如羲和倚日,冕国位于日轮之处,故国名为冕,冕国以南为汪洋大海,东接冰天雪地的霖国,西面与数个草原小国接壤,北面则是一片广袤的沙漠,散布着四个蛮族大聚落,分别为魑魅魍魉,时分时合,其中尤以信仰狼神的魑族最为强大,已经形成了国家,也最靠近冕国边界,数年来与冕国摩擦不断。
听我这般讲述着,萧独将手指滑近我指的那一处,好奇问道:“皇叔,为何你讲到魑族的时候,我觉得有些熟悉,好像许久以前就听谁讲过这个部族的存在。”
我心头一跳,暗忖,莫非他混的蛮族血统就是魑族人的么?
不过我自然不能明讲,也便含混搪塞过去,萧独神情一黯,倒也没有多问,听得聚精会神。待我介绍完整个版图,萧独便已能默画下来大概轮廓,只是画得极是难看,看了令人发笑。他似乎天生没有作画的天赋,连根线也画不圆滑,饶是我手把手的带他运笔也是徒劳,一幅版图绘完,萧独没有累着,倒把我累出一身汗。
汗液滴淌在纸卷上,晕湿了墨,萧独这小狼崽子很懂事,起身扶我坐下不说,还替我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皇叔,你出了好多汗,回房休息罢?”
我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却瞥见他手里攥着的巾帕很是眼熟,不禁微愕。
“这块帕子……”
萧独却急急将它塞进袖子里,做贼般不敢抬眼,浓密睫羽挡住了一双幽绿狼瞳:“是皇叔那时赐的,皇叔说,能强身健体,我便常常……带在身边。”
这小狼崽子,还真信。我促狭的眯起眼,揉了揉他一头不肯驯服于簪子的乱发。几月以来,这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萧独也并不反感,任我如何摸头捏脸,呼来喝去,都像只驯服的小犬。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萧独生着一身反骨,他把狼的本相藏得太好了,好得连我看着他长大成人,都没有及时察觉。
“你早些回去罢,莫等天黑了饿着。”我不留他下来用晚膳,急着赶他走,其实是晚上还要召我藏身于伶人戏子间的暗卫过来议事。明日就是宫中举行封后大典的日子,萧澜分不开神,我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做点事。可我站起身来,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站也站不稳,许是聚精会神了一下午,体力不支了。
我身子一歪,便被一双精瘦的手臂扶住,萧独一用力就把我打横抱了起来,我才感觉到他劲力奇大,我在他怀里轻飘飘的就像一片羽毛,抱着毫不费力,他才十四岁。我有点儿颜面扫地,禁不住斜目打量起小狼崽子,只见他侧着脸,下颌线条隐约现出刀雕般的利落,英气逼人,已不是两年前那个小孩童了。
才两年,长得太快了。我心里暗叹,我尚还年轻,老去却也很快,只希望在我衰老之前,这把利刀能快些出鞘。
萧独大步流星的抱着我从书房走出去,经过前庭时,忽然浑身一僵。
我侧头望去,望见前庭敞开的一扇窗后立着个人影。
那人一身青衮,神情阴郁,鬼魅似的悄无声息,竟没有一个人通传他的到来。
我定了定神,扶着萧独站稳身子,漫不经心的笑:“明日就是封后大典,皇上怎么于百忙之中抽出身来造访孤?也不派人提前通传一声,孤也好准备准备。”
萧澜不回应我,只冷冷盯着萧独:“独儿,你怎么这会儿会在你皇叔这儿啊?”
第4章 开窍
萧独的呼吸明显一凛,他将我扶到一架躺椅上,才朝走进来的萧澜半跪下来:“儿臣拜见父王。儿臣是因听闻皇叔这几日身体欠佳,便过来看望皇叔。”
萧澜扫了我一眼,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是么,朕倒不知你何时与你皇叔如此亲近了?明日便是封后大典,每位皇子都要参加,一早便要起来,你这么晚还不走,是想夜宿你皇叔这儿不成?”
萧独沉默不语,我瞥见他匍匐在地的模样像一只伏于草丛的小狼,手背血管微微隆起,半晌才答:“儿臣不敢逾矩。儿臣这便回北所准备。”说罢,他便站起身来,临到门口时手臂一甩,袖子里落了个什么,他却看也没看便走了出去。
“你们退下。”萧澜挥了挥手,遣散室内所有宫女宦侍,门被拉上,光线一暗,诺大的幽思庭内便只剩我与他二人。我不知他突然到访是打算做什么,但肯定来意不善,想起上次他那番暧昧不清的话,心下不免有些警戒,奈何身子却是无甚气力,只得勉强撑坐起来,拿起矮案上的白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
“皇上到底有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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