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驰朝政、枉费民力、大兴土木、任用奸竖、沉湎女色......
南陈后主陈叔宝眼盯着面前这份隋高祖杨坚命人抄写三万份,沿江散发的伐陈诏书,其中一条条地历数着自己的二十条罪状,饶是身边有张贵妃、孔贵嫔这样的绝代佳人陪伴,也再没了寻欢作乐的兴致。
“诸位爱卿,那罗延老儿罔顾两国和平共处之约定,悍然举百万大军南犯。日前,朕已命散骑常侍许善心前往长安面斥于他,责令他罢撤其军。然近闻许善心竟被那罗延老儿留滞在了长安。今日朕传诸卿前来,即为会议如何备战迎敌一事,诸位但有御敌退敌之妙策,尽可道来,朕将择其善者而纳之。”
陈叔宝端坐于光昭殿内,身边一左一右有张、孔两位庞妃相伴,对今日受召而来参与宫中竟诗的一班亲信臣子问道。
皇帝在大军压境之际,犹有兴致在宫中举行竟诗会,这本身就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在竟诗会上不吟诗作对,一开口就向受召众人问及备战迎敌之事,这一来,以尚书令江总为首的一干亲近臣子都对皇上的用意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众人面面相觑了移时,都官尚书孔范揣摩着皇帝的心思,乍着胆子向前拱手说道:“北朝虽有百万大军压境,但我朝一则有大江天险可守,二则有数十万精锐之士,数千只战船列防于大江南岸,区区马步之军何可惧哉!仅于吾皇今日犹能召集群臣举办宫中竟诗会一举,臣不才,即能窥得吾皇胸中早已有退敌之良策,颇有百年一出之圣主气慨、风度也。”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身后站着的江总、施文庆等人恨不得上前给他一脚,将这个马屁精踹倒在地,再狠狠踏上一只脚。
陈叔宝听了孔范这番话,也未向往常那样喜形于色,颇觉受用,刚一皱眉,想提醒孔范莫要只顾着拍自己的马屁,须献些实际可行的退敌良策出来,却见身边坐着的与孔范已认做是干兄妹的孔贵嫔已笑吟吟地站起身,双手端着一盘新剥好壳的荔枝递到了他面前,一边冲孔范使了个眼色,一边柔声细语地劝陈叔宝道:“皇上,且吃几颗新鲜的荔枝,慢慢听他说嘛。”
孔范此时也意识到今天单单说几句拍马屁的话在陈叔宝面前讨不了好去了,遂看着自己的干妹妹亲手喂皇帝吃下两颗荔枝,才开口继续说道:“臣三生有幸,得遇追随圣主,自不愿毫无作为以辜负圣主知遇之恩。目下幸逢北寇来犯,臣愿亲率一枝兵马前往迎敌,唯望圣主虚太尉一职以奖功劳,臣必能大败来犯之敌。”
身为一介名儒、辞采之臣的孔范居然向皇帝请缨率军迎敌,江总再也忍不住了,有意在身后提醒孔范道:“孔尚书,陛下方才是向你我讨问退敌良策,并非任将拜帅。你欲统军出征,也须得先献上一二退敌良策,使陛下相信你有退敌之能为方可吧。”
“正是,正是。孔卿,你既要统军出征,胸中有何退敌良策,不妨先说出来朕听听吧。”陈叔宝忙不迭地附和着江总催问孔范道。
“这......”孔范心中虽对江总颇为不满,可眼见皇帝也向他催问退敌良策,遂略一沉吟,即拱手答道,“有道是兵势即威势也。据臣所知,北朝虽举三路大军来犯我国境,然大江上游、中游两路皆侧应之军,唯有下游隋晋王杨广一路近一半之兵马系主攻之军。请陛下立即下诏调集九江下游所有驻军,盛集建康,誓师出征,以我军雄壮之声威力挫其锐气,则隋军指日可破也。”
江总在他身后站着,鼻子差点儿没被气歪了,心想:要是单靠声势能吓倒杨广,那早两年突厥也不至于臣服于隋朝了,孔范分明就是一派胡说八道,且瞧着皇帝怎么申斥他吧。
陈叔宝前些日曾听许善心向他请命,称愿意只身出使长安,不以割让寸土为代价即能说服隋高祖杨坚暂缓兴兵伐陈,今日本想趁着连日来召集朝中一班武将整军备战的间歇,在宫中举办场竟诗会舒缓一下紧绷着的神经,不料一早突然接到禀报称,许善心被杨坚留滞在了隋都长安,且隋寿州刺史宇文述率军大败南陈司空司马消难,尽压江北之地,这才慌不择人地在竟诗会现场向一班文臣询问起退敌之策来了。
此时他乍听孔范广调各地驻军入京,盛陈兵威誓师出征的言论,与之前萧摩诃、任忠等武将分兵迎敌的主张相比,颇有耳目一新,精神为之一振之感,随即转忧为喜地向孔范问道:“孔卿,建康聚兵誓师之后,又当如何迎敌呢?”
孔范尚未开口答话,就听到紧挨张贵妃下首坐着的太子陈深用带着几分童音的清脆声音向皇帝说道:“父皇,如抽调下游沿江驻防的军队集中于建康,则大江下游江面上再也没有一只战船巡弋防守了,儿臣以为此法切切不妥。”
陈深今年刚刚十五岁的年纪,子以母庞,因为其生母是最受陈叔宝庞爱的张氏贵妃张丽华的缘故,两个月前才被册立为南陈太子,今天是被召入宫观赏宫中竟诗会的。
“深儿,为父正在与朝臣会商朝政,你一个孩子家插什么口?”陈叔宝把脸一绷,喝斥儿子道。
陈深少年心性,自恃自己说得在理,还欲张口争辩,忽觉衣袖被人拉了一把,回头一瞧,却是随自己进宫来的太子舍人许德言,忙把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陛下,妾身本不应当干预朝政,但今见陛下在竟诗会上会议退敌之事,窃以为还应传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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