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韫曦嘴角一抽,笑容顿时僵在唇边,下意识地垂眸,目光掠过闻静思的脸上,见他无喜无忧,心中不由既安心又苦闷,勉强笑着应对闻静心道:“我怎么不知自己竟然这样出名了?”
一直闭口不言的闻静云这时忽然插口道:“小妹七八岁的时候不是还说长大了要嫁给大哥么?怎么现在看中宁王了?”他脸上一本正经,说出的话却让人捧腹大笑。
闻静思只略微皱了皱眉,萧韫曦忍笑忍得辛苦,闻静心却难得的涨红了脸,气恼地一做鬼脸,辩驳道:“宁王本人自然好,却生在皇家,礼仪多如牛毛,正妃之外还有侧妃姬妾,不好不好。大哥虽然沉闷了些,却生性仁善纯良,比样貌才学也不输宁王,又会照顾人,才是良人首选。宁王之好,一眼就能看得出,大哥的好,是细水长流,慢慢相处才能悟到。”
闻静心一番话说完,犹自得意洋洋。萧韫曦听了心里一阵阵发苦,这些话正中他心中的隐忧,又不能当场为自己辩护,实在是有苦难言,憋闷得很。闻允休笑眼看着儿女与宁王说笑,并不打断干扰,听到女儿这般谈论,也只是摇了摇头,不以为然。
喜乐与看客笑闹声沸沸扬扬,新娘的喜轿已抬到了史府门口,喜乐骤然停止。闻静思跟随众人站起身来,微微捏了拳,屏息凝神地看着史逸君一身大红喜服,满面红光,神采飞扬,小心翼翼地护着范小姐来到厅堂之上,跪地给先祖进香。闻静思心里清清楚楚,自己该默默祝福史大哥百年好合,走出情殇,却觉得那身喜服刺的自己双目酸痛,记忆中清涟的灵巧与文弱如鲠在喉,让他说不出一句该说的话。他微微低下头,萧韫曦就站在眼前,绣了青竹的袍角露在夹袄之外,不由淡淡一笑,君子如竹,争风逐露,竹本无心,君子无情。
第九章 此情何须问苍天
闻静思独自从鸣泉院一路行至漱玉台,来往仆役见惯了他,只和气地问候,并无阻拦。酒宴虽喜,却压抑重重。闻静思敬过酒,观过礼,不愿再待下去,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了出来。
漱玉台是个八角金碧琉璃瓦亭,临近史府的花园,幽静雅致。他少时来史府,除了史逸君的小院,来得最多的就是这里,近几年读书为重,慢慢少了走动,如今旧地重游,却没有旧时轻松天真的心态了。他往亭中一坐,顾不得仪容仪态,稍稍扯松了领口,斜斜靠在黑檀木柱子上。远处廊灯点点,随风摇曳,忽明忽暗,再远处,欢喜笑闹阵阵传来,时响时静。闻静思闭上双眼,黑暗席卷而来,将一点酒意都化作十分疲倦。他独坐了半柱香,听见熟悉的脚步声,睁开双眼,便是萧韫曦负手微笑,由远及近缓缓走来。一身的雍容尔雅,挺拔fēng_liú,连浓重的夜色都遮掩不住。闻静思站起身,还未从刚才的沉思中走出,心中就像浸了水的书册,墨迹洇散,空茫一片,直到他站定面前,也不知该说什么。
萧韫曦难得见他神游天外,笑意更浓,走到一边,伸手扯下亭上束好的风帘,将大半边亭子都裹了起来,才回身拉了闻静思坐下道:“冬日风寒,你又喝了酒,小心明天起不来。”看他眼底渐渐清明,六神归位,又道:“你今日反常的很,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和我说说,别一个人闷在心里。”
闻静思将身体侧向萧韫曦,拱手致礼后才道:“史伯父待客的酒太过香醇,多饮了几杯……”他话尚未说完,就被萧韫曦扬手打断道:“怕醉酒失礼,就跑到这儿来醒酒。静思,你真当我是三岁小儿那样好骗?去年我生辰,诗琴坊二十年的钓仙翁我灌了你三杯,也只是让你微醺,头脑可清楚得很。史传芳的问客来你宴上只饮了两杯就要醉?”他话音一顿,双眸灵光一闪,两指捏上闻静思的下巴,别有用意地道:“难道你的酒和我的不一样?来!让我尝尝看!”说着便要倾身吻下去。
闻静思心头大惊,口中连呼“不可”,一边扶住萧韫曦的肩膀去推,一边头颈向后仰。不料他坐得离柱子太近,竟然一头撞在上面。萧韫曦吓了一跳,立即松了手,看他捂着后脑,脸上甚是委屈,又不敢训斥,实在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不过是让我一尝朱唇,弄得好像要失身于我。”这荤话要放在白日,定能看到闻静思满脸的羞红,只可惜月光再盛,也不如阳光一缕。他惋惜地叹了口气,心疼地轻轻抚了抚闻静思的痛处,略略端正脸色道:“你是不是在想史逸君的旧情人?”
闻静思微微一愣,垂下眼眸,不再隐瞒,如实道:“王爷也知道这段旧事?”
萧韫曦收回了手,道:“这事就算史传芳掩得再好,也会传出来,可惜了佳人命薄。他叫什么名字?我只记得他弹得一手好琴。”
闻静思道:“他叫清涟,是椒兰阁的琴师。”
萧韫曦点了点头,知道他刻意隐去清涟男妓的身份,是避免尴尬。不由长叹一声,放松全身靠在石栏上。“记得当年史逸君用情颇深,听你说他连家传之物都送出去了。真没想到,伊人早逝,他那么容易就放下旧情。我见他今日欢喜的样子,不像作伪,反而是一片真心得以迸发,十分满足。”他双手笼袖,脸上有淡淡的伤感。“如果换做我,心中既有了这样美好的人,定待他如珠如宝,不离不弃,让他大展鸿图,百世流芳。若他先离我而去,我此生也绝无二人。以一片赤诚报答他一世真心,祈求生生世世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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