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静思立于百官之首,听木逢春宣读皇帝对臣子的新年贺词,又听礼部官员向皇帝献诗赋。歌功颂德的表面文章,闻静思听的不少,此时华丽的文藻,恭维的语句入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几位先皇做到的勤俭自省,他要让萧韫曦做到,几位先皇未完成的盛世太平、富国强民,他也要让萧韫曦做到,绝不让这篇诗赋字字都落到虚处。
友邦的使臣献来许多异国宝物,在殿前一一让皇帝过目,其中不泛宝马华车,奇珍异种。京官大多都见过这等场面,与往年相比并无多少出彩之处。闻静思第一回经历这些,他喜爱宝驹,也喜爱异国花木,看到稀奇处,便带了几分欣赏,众多物品中唯有一件错金银铜板燕国兆域图让他目光流连忘返。
之后的大赦令,萧韫曦念在闻静思身体不适,又初尝情爱甘美,万分想与心爱之人私下共处,便省略了繁杂的虚礼名目,直接让礼部官员宣读了早已批下的赦免名单。除去谋逆等十恶不赦的大罪外,其余俱都赦免罪名,只宗氏不在此列。那些宗家姻亲,有心为宗氏开脱的,但凡提到一个宗字,萧韫曦就会沉下脸,一来二去,谁也不敢再提此事,以免受到牵连。
大赦令极为冗长,闻静思与父亲和雁迟回到家中已是未时。闻静云早已饿了,见他二人回来,即刻让仆从将热着的饭菜一一端上桌,昨日回来的闻静林也笑嘻嘻给父亲兄长拜年。看着一家人和乐融融,闻静思即便心中抑郁,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换过一身便服,来桌上给父亲弟弟夹菜,又询问二弟游历的酸甜苦辣。
闻静林看着碗中都是以往喜欢吃的,不禁万分感慨:“还是自己家好啊。”
闻静思笑道:“那你就不要走了,帮着阿云打理商铺如何?”
闻静林苦着一张脸讨饶:“鸿鹄安知燕雀之志。”看父亲嗤笑一声,忙转了话题道:“我在外听说大哥当了丞相,原本还不信,后来看到州府张贴的诏文才知道是真的。以大哥的年纪,也只有这位敢不顾资历委以重任。大哥可要时常讨好皇帝,才不辜负他的一片诚心。”
闻静林不知自己这段话正中了兄长的隐忧。昨夜一番颠鸾倒凤,萧韫曦几番表述爱意,对于相位,闻静思如今真不知这里面有几分是看中自己的才学,又有几分是因爱而生。他无意多谈此事,草草“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闻静云饿狠了,第一个吃完,闻静林只慢了几口,两人匆匆离席。如今父亲长兄,一个辈份高,一个官阶高,都不适合亲自去族中长辈处拜年,这事便落在他俩头上。
看着儿子们出了厅堂,闻允休忽然道:“阿谀奉承你必然不屑为之,将心思多放在黎民百姓身上罢,相位坐不坐得稳,还是要靠政绩。”
闻静思点头称是。
闻允休又道:“昨夜你宿哪儿了?”
雁迟略带深意地看了一眼闻允休。闻静思却是心中一惊,稳住夹菜的手,故作镇定地道:“昨夜醉酒,何时离席,走到哪里并无印象,今早醒来才知道宿宫里了。”
闻允休将饭碗递给婢女,端了汤碗来暖手,过了片刻才缓缓喝上一口,淡淡地道:“你与皇上虽情谊深厚,但规矩不可破。夜宿皇宫之事虽小,也会落入有心人眼里,若拿来做文章指摘你恃宠而骄,你该如何自处?”
父亲语气平淡,对闻静思来说是字字如针,扎得整个心都疼起来,他虽有满腹委屈,却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只能顺着父亲的意思道:“父亲教训的是,我记得了。”
雁迟起身夹来远处的羊肉放到闻静思碗中,目光意外落在他的颈旁,一小块红痕将将被衣领掩盖。雁迟默默地坐了回去,默默地夹了鱼,剔除利刺,舀入闻静思碗中。
这一顿饭吃得是各有心思。幸而饭后,族中晚辈前来给闻允休拜年,少不得也要恭祝闻静思平步青云,堪当族中下一辈的表率。人多一热闹,便稍稍冲淡了他眉间的忧郁之色。
申时半,前来拜年的亲友都陆续返回,闻静思得了空闲,一身疲惫便止不住的涌了出来。他回到卧房小歇片刻,身体虽劳累,精神却好,一时半刻睡不着。就在朦朦胧胧间,听见闻静林来敲自己的门,他坐起身撩开床帐应了一声,见弟弟表情古怪的走进来,不由问道:“怎么了?”
闻静林道:“木公公来了,听说你在小睡,吩咐我们不准扰你,父亲和阿迟陪着他在厅里说话快两刻了。这一出怎么看怎么有三顾茅庐的味道,那位究竟是什么意思?”
闻静思愣了愣,木逢春来到家中,不外是奉萧韫曦之命给自己带话或是召见,能一直等着自己睡醒,不得不说皇帝已是相当体谅。他顾不得回答弟弟,匆匆下床穿衣。闻静林也不在意,一双明眸在兄长中衣上一扫,笑道:“大哥如今官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衣裳也当得起衣林丞相之位了,什么时候买了这么豪奢的料子,也送我几匹做件新衣?”
闻静思低头仔细一看,只见月白色绮上,密密绣着青梅竹马与瑞草,暗处看不分明,迎光一照,那丝线五彩缤纷,绣得纹样栩栩如生,将一件贴身的衣裳生生变成了如礼衣一般隆重。他早晨沐浴时心不在焉,内外衣物都是陆行舟备好,这一件新衣,定是萧韫曦的意思。闻静思深吸一口气,用絮衣将自己包裹起来,装作镇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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