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谨难得见到那么多新鲜事物,一双眼睛都快不够用了,从街上食店看过去,又从成衣铺子看过来。萧韫曦什么都不缺,也就任儿子左看看右摸摸,最后在一间脂粉铺停下了脚。他想起儿子抓周时,什么都不要,就抓了一把水粉往闻静思脸上身上抹。这孩子天生对气味敏锐,即便在黑夜中,也能准确嗅到闻静思身上的熏衣香气,分辨出两个父亲。
脂粉铺的老店主见一个华服男子抱着幼儿走进店门,笑脸相迎道:“贵人是要胭脂水粉?还是香囊唇脂?”
萧韫曦只是随心一逛,也没想着买这些,却见儿子兴致勃勃看着柜子里的各样盒子,答道:“随意看看。”
那老店主也不急,笑呵呵地拿起身边的一盒逗起萧元谨来:“小公子长得真俊,夫人定是天姿国色。小公子排行第几啊?”
萧韫曦见儿子凑鼻子去闻瓷盒里的胭脂,笑道:“是长子。”
老店主道:“夫人年华正妙,我这里玉华花粉,桃花胭脂正是绝配啊。”
萧韫曦心道:“静思早过二八年华,现在才是正妙年纪咧!”口中道:“他从不用胭脂水粉,向来素面朝天。”
老店主奇道:“呀,这才是天生丽质,贵人好福气啊。”
萧韫曦听店主夸赞心上人,就好像夸赞自己般舒坦,见儿子还四处张望,便道:“可有香囊?要上好的。”
老店主笑道:“有,前日配出来几个,添了西域胡商的香料,就在内室,贵人随我来。”扬声朝里面喊道:“徒儿,出来看门。”
那徒儿从内室边应边擦着手走出来替师父看门。老店主带萧韫曦与木逢春上楼去挑选香囊。他三人刚登上最后一格,门外又走进两个华服男子来,一前一后直奔着胭脂水粉。
当前一个开口便道:“拿妖媚妇人常用的胭脂与口脂来。”
后一位见守店小徒挑挑拣拣,犹豫道:“蔡兄,这样不合适罢。那位圣眷甚隆,你送这些去讥讽他,当心他贬你出去。”
那蔡兄颇自信,道:“他不敢,他靠什么得宠他知道,心虚得很。那些老大人不敢说,我可是看不惯。你瞧瞧他提的那些个策言,好似他不是世家出身,他不爱千金富贵。我们家这些年少收多少租税,他有圣宠撑着,我们可没有。我不但要送这个,还要送件舞衣,让他脱下朝服穿舞服,圣眷更隆。”他见小徒将胭脂水粉摆上桌,随手抓了几个,丢下钱就往外走。
后一位只好唠唠叨叨提醒道:“寻个不相识的人去送,千万别叫夫人知道这事。”边劝边跟着他出门去。
楼上楼下只有一层板,那蔡兄的话一字不漏尽入萧韫曦耳中。
木逢春见皇帝面色冰冷,小心道:“老爷,小少爷我来抱罢。”
萧韫曦这才回过神来,压下怒气,将儿子交给心腹,专心挑了两个香囊来楼下结账。
那小徒见师父下楼,愤愤道:“两个登徒子,遇着就一身晦气。”
老店主板起脸道:“开门做生意,哪有赶客之理。”
小徒委屈道:“师父,您没听见他们说的就是相王,我那个村全靠他才吃得饱。”
老店主训道:“你以为圣上心里不知道这些?他知道,才有今日的相王。”转头赶了徒弟入内室配方子去。
萧韫曦出到店外,唤来明珠,低声吩咐几句,再无心闲逛,早早抱着儿子回宫了。
闻静思从外回来,便发觉皇帝心情甚恶。晚膳前问过一会,不得回答,洗漱完后又问一回,萧韫曦受不住他磨,才挑挑拣拣地讲了。
闻静思听后,压下心中难过,握着他的手安抚道:“只他一家之言,我不信天下百姓都这般看我。我现在不介意这些,陛下也不要介意。”
萧韫曦怒道:“最可恨是他竟传你以色侍君!”
闻静思暗叹口气,轻轻顺着皇帝的背,温声道:“韫曦,莫气,莫气。”见皇帝依然眉头不解,只好依偎在他肩膀上,道:“我现在不如年轻时好看?还是你嫌弃我老了?”他这一问又软又轻,话一出口,自己也羞惭地红了脸。
萧韫曦难得听他这般语气说话,又见他面红过耳,心中一痒再痒,展臂揽住他肩膀道:“天姿国色!”
次日,明珠趁蔡姓官员上朝,敲开了蔡府的门,送给蔡夫人一包物什。说小姐不在家中,此物归还原主。
当晚,周围邻里听见蔡府河东狮吼,后院起火,逃出来的蔡大人衣衫不整,脸上还被抓出几道血痕。
第二十六章 番外:翚翟东来
燕国冬日之美,京师以亭台楼宇雍容华贵为主,殷州以山水秀丽典雅为美,而弁州,以山脉雄浑壮丽为最。
萧韫曦与闻静思慕雪山日出之名而来,已在山脚的镇甸住过了一整个冬季。
二月初十一早,闻静思洗漱完毕,正在厨房收拾糯米粉,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过了片刻,雁迟走进厨房道:“有一老妇人要见你。”
闻静思愣了一愣,慢慢洗净手中粉渣,对明珠交代好。他二人化去姓名住在此处,平日早出晚归,也不知那老妇人为何找自己。
院子不大,老妇人站在槐树下,见闻静思出了门,急忙迎上去,绕着他瞧了一圈,笑着做了个福礼:“妇人本姓刘,邻里都叫刘婆子。今日来给官人道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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