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一道又尖又细的声音冷不丁抛入庭院:“哎呀!这张府门面寒酸又不起眼,可叫奴家一通好找!想我凌晚字也不大识得,一家一户挨著寻来,几乎以为要把这辈子的路走尽!”
不多时门口飘飘摇摇现出一抹嫋娜身影,流泉长发松松挽起,小巧的足在曳地长衫中若隐若现,竟是个粉面朱唇的美人。
美人仿佛并未瞧见一地狼籍,旁若无人跨入屋中,不慌不忙挪到桌旁坐下。他从怀中掏出一只丝帕挑在指尖,眼角眉梢都是怨:“这张府外头瞧著不大,没料想里面比得上半个渔阳城,又是山又是水又是林又是园又是埋了满地的金银珠宝,害得奴家不知转了多少圈儿,迷了多少路儿才寻得此处!”
他一撸袖子提起桌上茶壶,仰面对准壶嘴咕嘟咕嘟把茶水灌下肚,左右开弓抹罢嘴角,恢复方才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样儿,对著门里门外两个娃娃嗔道:“愣著作甚,还不快来给主子我捏脚捶背,真是,也不晓得心疼心疼你们主子!”
两个娃娃哢嚓转动脖子双双听令,走上前去乖乖跪在两侧垂首服侍。
美人这才将目光移向地上那人,扭扭捏捏含羞带怯,尖声细气道:“你就是工部侍郎张崇?”
张崇不知这唱的是哪出戏,却知这三人来者不善,冷汗淋漓沾满面颊,抖著两片肥厚嘴唇犹自强撑:“正是在下!你是何人,竟敢夜闯朝廷命官府邸,好大的胆子!”
美人听得此句却是彻底放下心来,拍著胸口道:“总算是没找错人!我今夜前来不为他事,正是要取你性命,待我歇息片刻,缓了脚疼再来杀你。”
他见张崇还面色煞白坐在地上,遂拉开椅子好心道:“你先坐下喝口茶,若是身子乏了就去床上靠著,只当我是路过,别拘束著了。”
张崇浑身抖如筛糠,不知是气还是吓,竟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豁出几条命去!当扔掉剑鞘,剑身白得晃眼直指桌前那美人。
美人不躲也不闪,只娇羞一笑,仿佛在怡红院门口揽客,十指纤纤捏著帕子甩来荡去,“夜还长著,张大人著什麽急,依奴家看,这事儿可得慢慢来,虽说快有快的意趣,可终究不如慢那般情调,半遮半掩,欲语还休,百转千回……”
他话尚未说尽,张崇已经赤红双眼手持利剑狠狠冲他刺来。
美人陡然沈下脸,一脚踢开跪在身旁伺候的两个娃娃,忽地立起身。
一轮红月孤惨惨吊在天上,仿佛硕大眼珠布满血丝望向人间。
凌晚带著慵倦的清冷立於堂中,工部侍郎张崇早已断气多时,肥厚身子浸在血污里,仰面朝天胸腔大开空空如也,心肝脾脏仿佛烂泥糊了满墙,黄白肠子散落一地,一屋子腥膻腌臢不堪入目。
凌晚旁若无人走入那一汪粘腻血液,捧起张崇的脑袋抱在怀中,仿佛抱著个刚从母体脱落的婴孩,浑身是血。
小金小银一左一右托起桌上那只暗红木匣,双双伸手打开,只见匣内满当当铺著数层金灿灿的元宝。两个娃娃面无表情将元宝挨个儿扔到地上,足足扔了三层方才露出暗红匣底。
匣底别无他物,只安安静静躺著一封信,幽幽烛火染得信封微微发黄。
凌晚不顾满手血迹将信取出,随手把张崇的脑袋抛入匣内。小金小银不动声色合上木匣,重新将它置於桌上。
凌晚扯下床头帷幔擦干净双手,转身准备唤小金小银离开,却见两个娃娃不知何时在屋内寻得一只青花云龙纹盖罐,一左一右捧起盖罐四角无声无息立於自己身後。
凌晚默默无言打量那笨重物什,“拿这个做什麽?”
小金小银异口同声道:“秦爷吩咐的。”
凌晚面色微微一变,不再多问,径自出了门。
美人成灾 十二
秦辰面容清冷独坐屋内,蜡烛早已熄灭多时,芯子倒在桌上汪著大滴干涸的泪。夜幕浓黑遮去他大半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只嘴角噙著一抹冷然笑意。
许久,他方才轻轻抬眼,指尖倏地立起一簇明黄火苗,朝空中轻轻一抛。
那火苗在空中如水滴散作四瓣,每一瓣都仿佛长著眼,停顿片刻直冲寝屋四角灯罩划去,屋内烛光顿起,霎时间溢出融融暖意。兽炉中亦劈啪作响,燃起不知名的熏香,气韵清雅盈人,似能荡涤尘世浊气。
只听得屋外脚步声渐近,虚掩的门缝中隐约现出一双小巧的足。
秦辰自袖中取出书卷悠然送到眼前,面上展开柔和笑意,截然不似方才阴沈如夜。
凌晚玉指纤纤推开房门,寝屋内明亮晃眼得紧,暖意融融,沈香四溢。秦辰正端著本旧书靠在长枕上细细品读,他莲步轻移到近前,轻轻唤了声:“爷。”
秦辰从书卷上移开目光,抬眼笑容舒展:“我正想著你,你便回来了。”
凌晚面颊染上一团红晕,娇滴滴道:“爷就会哄我。”
秦辰重重将他揽入怀中,贴在颈项间湿热霸道地啮咬,“哪里哄你,不然我剖出心肺给你瞧瞧?”
凌晚面目低垂瞄他一眼,似嗔似怨:“爷就会说笑,逗凌晚开心呢。口口声声说疼凌晚,却又处处作弄,比个小孩子还会耍脾气……”他话音未落,突然“啊──”地一声惊叫,身体被忽地抛起,重重落在床上。
秦辰倾身压上来,一手托起下巴逼凌晚抬起头,一手沿著小腹向下抚摸撩拨,含著十分的调笑,“你呀,嘴皮子利索得紧,看你等会儿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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