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咬了下唇,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手上握起一块碎玉,就着昏暗的烛火,狠狠对着那人曝露在眼前的脖颈刺去。
血肉撕裂的声音格外清晰明彻,像是一道紧绷的锦帛骤然断裂,狐狸不知道这一下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只觉得的手臂酸麻难耐,半个手掌大小的碎玉悉皆没入那人颈子里。
血流如注,小泉一般喷溅着,狐狸颤抖着拔出碎玉,满手赤红。玉身浸透了温血,烛火下更显得妖冶润泽。
狐狸喘息着咽下喉间一口浓血,艰难的撑起身子,拢好衣襟,尚不知如何安置这具软绵绵倒下的身子,腹中却猛然蔓开一阵剧痛,车轮一般来回撕扯碾压着神经。
没了阻拦的孩子像是开了闸的小溪流,一个劲儿冲涌向下。
细瘦的腰胯许是已被撑裂,骨骼尽碎成粉末。
狐狸仰在一片血泊里,伸手胡乱抓住头顶的桌角,高高挺起沉重的如绑了铅块的腰腹,又似紧绷的琴弦般刹那断裂跌落。
长发染了污血,湿淋淋的贴在失了血色的脸庞,将那清雅无暇的眉眼映衬着,好似拥着一朵凋落腊梅,白的无暇,绝艳的惊心。
“/啊/……/呃/嗯/……”
风雨萧瑟,声声喑哑的/喘/息/飘摇淹没进嘈杂雨夜,一下下敲击着未眠人的心头。
夜深如墨,使人忘记还有时间的流动,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虚弱的啼哭伴着连绵不绝的雨声小心翼翼的响起来,像是生怕吵醒了什么一般,轻柔的令人心颤。
月色无涯,长雨不知何时方歇。
苦痛里的人,仍在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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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固,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书生惊了心,垂眼道:“无事,你刚刚醒来,我……我去帮你做些吃的罢。”
刘子固得了应允,逃难似的出了房间,脑海中却逃不过那低声诵念佛经一般的苦吟,一声声,一句句,带着滚烫的热度烙在心头。
他披了外衣,抓起一把油纸伞匆匆冲进了大雨里,夜色昏暗,月光将偌大的城池洗劫一空。
慌乱中,他恍惚与迎面撞上的一人擦肩而过。那人身上带着雨冲不净的浓重血腥味儿,身子摇摇晃晃,眼瞧着要跌倒,怀里却竭力护着什么东西,不让其淋湿一点。
刘子固无暇细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仍向着刘家旧宅的方向匆匆去了。
湿滑泥泞的道路上,那步履踉跄的人身后一道蜿蜿蜒蜒的血迹被雨水冲散,看不见了。
昆仑山,漫天飞雪化做雾海,披落了一人满头满肩。
一袭白衣伫立悬崖,青丝披雪,眉如长剑,目似辰星,雪青长袍迎风猎猎作响,一身fēng_liú气质难掩,此刻那清俊的脸庞上却笼了一团忧虑,恍如山巅永不化的积雪。
世间只有一个人才可将其化却。
“阿泽,为师让你回来,不是让你整日对着山头发呆的。”
白泽闻言转身望着来人,细长勾人的眉梢凌厉如刀,一抹轻笑讥讽的挂在薄唇边:“昆仑一切太平,将我以这样的方式骗回来,您倒真算是“为人师表”。”
“不然呢?你想要做什么?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出生长大的地方?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你当真要为了一个不入流的小妖毁了自己的仙途?我告诉你,愚蠢!”
白泽望着眼前歇斯底里的白发人,纵心里生出许多愧疚,仍是淡淡道:“把我的玉佩还我,是您拿了吧。”
“那东西会影响你修炼,为师替你扔了。”
似是早就预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白泽也并不恼,只是擦着老者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去了。
“你困不住我。”
只要知道世上还有一个人正等着自己,那便什么也困不住他。
第二十七章
*
滂沱大雨里,眼前的一切都被浇灌的支离破碎,像是站立在急流之下的瀑布正中央,身上每一处都被冷雨敲打的生疼,骨头缝里都冒着森森寒意。
狐狸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泥泞里,长发散乱,月白衣衫上大片的血迹触目惊心,他紧抿着唇,一步步迈的艰难,苍白憔悴的脸上却呈现着一股轻淡又无法令人挪开目光的绝毅。
蜿蜒曲折的血线寒梅一般开遍他踉跄脚步拖过的地面,转瞬又被雨水冲散无踪。
彻骨的凉,渗入皮肉,啃噬骨骼,活生生要将人拖拽下地狱,唯有怀里的那一团温热鲜活的生命足可给予人温暖,小小的火炉一般,微弱的火焰温柔包裹了一颗干涸枯泽的心。
狐狸不觉又抱紧了怀中的小家伙。
只觉怀里像是拥着一颗得了春雨滋润小笋,怯生生的拱落身上潮气泥土,迎着和煦东风瑟着小小身子,含着笑。
长路漫漫,眼前的黑似乎永无尽头。
不知何时雨落式微,浓云散尽,一轮清月高悬天际,弯着眉眼照耀着人间角落里许多不起眼的悲欢,悲悯如佛。
行到何宅,唤了阿九的名字却不见回应,狐狸忍着腹中一直未曾断过的撕疼,将那眉眼尚皱巴巴的粉红瓷娃娃浑身清洗干净,扯了床榻上干净松软的棉布做襁褓,细心的将孩子裹好。
小家伙十分安静,不哭也不闹,只鼻子里吭哧吭哧的打着低弱鼾声,许是尚未足月的缘故,小小的身子轻的不像话,绵软的令人心怕一碰就碎。
将孩子安顿好,狐狸这才稍有喘息之暇,不多时,仍旧高隆着的腹中依稀又涌起一股熟悉的疼痛。
如潮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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