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间昏暗的密室,一方石榻的顶上点着一盏灯。
密室正中放着一张藤椅,上面坐着玄衣男子。
贺小梅不敢低头,但眼角余光已瞧见他腰间的短笛。若不出他所料,这人便是会千盅术的人。
可贺小梅还是想不通,尚书府怎么会和千盅术有关,难道他们和屠龙堂有勾结?
而且……面前这个人,莫名给了贺小梅一种熟悉感——压抑的感受。
玄衣男子站起来,旁边有侍卫递上一方手帕,他拿手帕包裹住手,捏了捏贺小梅的胳膊腿儿,像在挑拣萝卜白菜一样。
贺小梅忍住不适感,紧绷着身子。
玄衣男子点点头,道:“先带上去吧。我再睡一觉。”
身后的侍卫点头称是,再次给贺小梅遮上眼罩,带到了另一处。
贺小梅眼前又一次恢复光明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尚书府里了。贺小梅想,看来方才那玄衣男子的地盘就在尚书府地下,那上次的地牢……
“干什么的?!”身后忽然传出一个粗犷的男声。
贺小梅没有动。身旁的两个侍卫转过头去,那人一见两人的装扮,立即点头哈腰问好之后快步溜走。
贺小梅正疑惑着,忽见远处回廊那头绕过来一个人影,正是王元芳。
贺小梅心如鼓锤,目光又不敢放在王元芳身上,只如一个木偶一般立在那儿。两个侍卫正拉着贺小梅转了个身要离开,王元芳忽然瞧出贺小梅的背影来,拐到这边叫住几人:“等等!”
两个侍卫转过身来,贺小梅却还是背对着他,一动也不动。
“少爷?”一个侍卫疑惑道。
元芳又看了两眼贺小梅,“这人是谁?不像府里的人。”
侍卫应道:“新来的仆役,干杂活儿的。”
元芳一愣,又道:“怎么不转过来?”
侍卫一听忙又将贺小梅的身子扳过来,口里解释道:“他为人木讷,不太懂事,少爷见谅。”
贺小梅的身子一转过来,王元芳眸中瞬间柔软起来,欲与他眼神交流一番,却见他目光涣散毫无生气,竟连正眼瞧他一眼都不曾。
“我们还得领他去干活儿呢,少爷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去了?”
王元芳察觉到不对劲,便道:“正好我那房里有一堆东西要搬到西厢去,让他跟我过去一会儿吧。”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有些犹豫,最后其中一个侍卫还是妥协了,小声对贺小梅道:“记住,听少爷的话,不该做的别做。”
贺小梅机械地点头。
元芳唤他跟他走,贺小梅便规规矩矩跟着去了。两个侍卫一脸为难地望着两人的背影,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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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芳遣退了一干下人,将贺小梅领进房中后,第一件事便是拉过贺小梅的右手,撩开衣袖细细检查了一番之前的伤口,见已趋近痊愈方长舒了一口气。
又见贺小梅安静得不似平常,王元芳诧异道:“小梅?”
贺小梅仍然不说话,目光虚虚望向正前方,面上也毫无表情,只僵硬地站着。
王元芳有些急了,上前揽住他双肩,皱着眉头往他眼前凑,“贺小梅!”
贺小梅还是不搭理他,一副呆愣的模样,眼也不眨一下。
王元芳忽然忆及在地牢时贺小梅被灌下的毒,他离开水仙教之时龚罄冬还未归教,尚不知那是什么毒。而且,若是那毒霸道非常,只怕单凭贺小梅抖的那份机灵还不足以避免中毒。
这么一想,他心中登时冒出一股子寒意。
“贺小梅!你跟我说句话,你别吓我!”王元芳抓着贺小梅肩膀的五指渐渐收紧。
贺小梅还是无动于衷。
王元芳彻底慌了,“怎么会……怎么会……难道龚罄冬和你都解不了这毒吗……”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眸中溢满了疼惜与惶恐,“小梅……小梅,”他的手下滑,握住贺小梅的手,“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涉险了。不管是我爹,还是另有其人,我不会让人再伤害你!”
王元芳定定看了贺小梅许久,被他眼中的空洞刺得心间一疼——那个眉宇清灵的千面戏子,怎么能成为一个眸中无神的人呢?
“你放心,你放心,我会帮你解毒的,我一定会帮你……”王元芳似乎已经乱了阵脚,自言自语一番,拉着贺小梅的手便要往外走,“我这就去找我爹问清楚……”
刚走了两步手里却骤然一紧,身后有人拉住他的小臂。王元芳惊诧地回头,却见贺小梅正无奈地看着他,还幽幽叹了口气。
“你现在倒是知道着急了……你若是真直接去质问你爹,那你这些日子岂不白白留在这里了?”贺小梅拍了拍王元芳的小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王元芳一脸震惊,眸中明暗交替,“你、你……你不是……”
贺小梅放开手,将目光转向另一边,小声道:“谁让你不守承诺,害我手都要断了都没人服侍……”
王元芳这才反应过来是被贺小梅戏耍了,负手怒道:“怎可开这种玩笑?!”
贺小梅哼道:“我贺小梅没权没势开不得玩笑,就你国舅爷能开玩笑行了吧!”
王元芳知他恼的是之前自己没能如约回水仙教一事,明白自己理亏,心中虽还生气他这样戏弄自己,却好歹忍住了没再呛声,只道:“下次别再让我担心了。”
贺小梅心中一暖,面上仍不动声色,装作不经意地“哦”了一声,却抑制不住微微上扬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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