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御医作为颜国两代老臣,从未见过颜漪岚会迁怒于人,他不免意外地看了一眼颜漪岚怀里的姜凝醉,粗略地审视了一遍她的情形,道:“长公主放心,臣自当尽力。”
严御医说着,便从药箱里拿出垫枕替姜凝醉把脉,看着她一身素衣上鲜血斑斑,身后的衣衫几近被血沁湿,想必定是受了极重的外伤,他贵为医者,眼神里难免流露出一丝沉重和悲悯。颜漪岚一直紧紧注视着严御医的反应,看到他眉头微蹙,心扉不觉地一紧。
把完脉,严御医的神情放松许多,见颜漪岚以目光询问,他连忙道:“请长公主放心,太子妃虽身受杖刑,但是好在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未伤及筋骨,是以伤势虽重,但非致命。太子妃昏迷不醒也是失血过多所致,不过太子妃还年轻,伤愈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只不过……”
“不过什么?”
刚放松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颜漪岚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故作沉定道:“你且说来听听?”
严御医直言道:“不过太子妃脉象微弱,实乃气虚血弱的表现,日后必须要好生调养,不然将来恐怕会……”
严御医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颜漪岚已经明白了,若是身子一直得不到妥善调养,那么将来必定会落下病根,折损寿辰。
颜漪岚不说话,她低头看着安静靠在她怀里的姜凝醉,眉目淡雅精致,清冷中又透出无比的平静安然,忽然想起她刚刚伸手抚平她紧蹙的眉时微笑的模样,颜漪岚隐隐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空了一处,渐渐地被一种无以名状的不安占据。
“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颜漪岚抬起头,目光凛凛地看着严御医,道:“务必不可留下后疾。”
严御医闻言,连忙应道:“是。”
昭翎殿内,铜鹤香炉里缓缓吐露着月麟香的芬芳,月色温柔地洒进殿堂,笼罩出一片寂静的气息。
姜凝醉觉得自己睡了好漫长的一觉,久到像是再也不会醒来。
梦里是一片血光连天,有人独自站立在尸横遍野的城门之下,她的身上脸上全是污秽的血迹,那个人长着一张与她一模一样的面孔,明明看上去像是她,却又不像是她。
可是那种逼入绝境的绝望凛然,她从未经历过,却竟然能够感同身受。
似乎发现了她的注视,那人突然回头看向了她,她伸出沾满鲜血的手,冲着她的方向伸来,嘴里单单只说了一个字:“来。”
脚步像是不由自主地行动,在那人的注目之下,她的身体如同一只提线木偶,没有知觉也无法支配,它们完完全全的按着那人的话机械地一步步往前行走。她突然有些害怕,可是她的嗓子喊不出,脚步也停不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朝着那人越走越近。
梦到了最后,她突然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她猛地回头看去,只见颜漪岚站在忽明忽灭的城门里面,她穿着一身绯衣,倾国倾城。她正一动不动地站在远处,虽看不清深情,但是声音却是温柔无比,她在一声一声唤着她回去。
颜漪岚并不知晓姜凝醉做了一个漫长而晦涩的梦,因为姜凝醉睡着时的容颜看上去十分安静平和,透着那么一点与世无争的味道,在这一张脸上寻不见任何她醒来时的冷漠疏远。便也是如此,颜漪岚没有立即察觉她转醒了过来。
最先清醒的不是意识,而是身上叫嚣的疼痛,姜凝醉的喉咙干涩而灼痛,她难受地睁开了眼,视线迎来一阵朦胧,许久才能勉强视物。
模糊地扭头看了看四周的景物,姜凝醉认出这并不是凤仪宫,瞧这装潢布置,却是回到了她的昭翎殿。
“你醒了?”
姜凝醉此时正趴睡着,听见颜漪岚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她几经别扭地才能循着声音转过头去,看向颜漪岚的方向。
房间里只在偏殿点了一盏宫灯,因此,颜漪岚的样子并不算清晰,姜凝醉喉咙干渴疼痛,一时无力说话,她只能点头代答。
一眼望穿了姜凝醉的心思,颜漪岚也不再说话,而是转身走到桌前替她倒了一杯热茶,折回来坐到了她的身边,缓缓地喂她喝下。
一旦醒来,当初蚀骨的折磨又悉数传回四肢百骸,姜凝醉努力抑制着身体上的痛楚,低声嘶哑道:“我睡了很久?”
“的确是挺久的,已经整整两日了。”颜漪岚哂笑着,随即,她低头审视着姜凝醉隐在暗处的脸庞,不由地收敛起眉目里的笑意,问道:“还疼么?”
自然是疼的,疼得恨不能再一起昏睡过去,但是姜凝醉默默看了颜漪岚一眼,她说话尚且还有几分吃力,所以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姜凝醉的刻意隐瞒,颜漪岚如何能毫不知晓?她好气又不免心疼,语气也不由地更加幽柔了,“凝醉,我想听你说几句实话。”
姜凝醉闻言,浅浅笑道:“长公主当真想听么?”
摸不准姜凝醉这一刻的浅笑是何寓意,颜漪岚勾了勾唇角,应道:“嗯。”
“本是不疼的,但是如今看见长公主,身上便没一处是舒坦的。”
姜凝醉的话惹得颜漪岚先是一怔,随后倒也不恼她的无礼,低低地笑了起来,挑眉道:“这宫里,还没有谁胆敢这么跟我说话。”
姜凝醉不以为然,一径冷淡道:“那长公主定是没有听过几句实话。”
“看来我真的是把你给宠坏了。”颜漪岚说着,看着眼前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的姜凝醉,有些恨,又有些莫可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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