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渊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后,但禾后寒认为他在等着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于是他和和气气地同店小二商量着:“不如我多出些银子,叫这些兄弟挪出个房间来如何?”
店小二脸色更加谦卑地道:“爷您这不是为难小的么?您看这小小客栈,哪处不是挤满了人,哪里还能空出个屋子?”
禾后寒想了想,从袖袋摸出一小块碎银递过去,恳切地道:“小哥想想办法,家弟身体不好,实在是需要休息。”
店小二摸了摸碎银,十分挣扎犹豫的样子。禾后寒一看有戏,深知还需加把火,又捡了快略大些的碎银,刚要往店小二手里递,就听门口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看这意思,是要把我留的房间给出去?”
禾后寒只觉脑袋嗡的一下,一方面是因为突然听到了江盛神出鬼没的声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瞬间想到了之后他和皇帝必然会与江盛凑一间屋子。而那就意味着,之后这一路恐怕他都得与这诡异的家伙同行了。
那店小二手疾眼快,听了这话立马连着禾后寒先前塞的银子一并给他推了回去,几步蹿到门口,低声下气地道:“小的不敢,小的正想着如何回绝这位公子。”
禾后寒不以为然,转身时表情十分惊喜,“江盛兄!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了。”
江盛也是一副惊喜交加的样子,只见他两步上前,激动地揽过禾后寒的肩膀,笑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瑞声,瑞声,就为这等缘分,你我二人今夜也定要一醉方休。”
不知为何,这两人同时忽略了发生这个看似巧合实则必然的事件的根本原因正是他们本来就要前往同地。
有意思的是,明明一个想躲,一个想追,最后这截然相反的两种目的却达成了一种相同的行为结果。
崇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二人,心中判定,江盛技高一筹。
丞相有何扰(上)
“瑞声兄尝尝这道酸辣豆腐,这道菜是这儿厨子的拿手活。”江盛殷切地挟起一筷子豆腐,放到禾后寒的碗里,神情极度温柔地凝视着他,简直要拧出水儿来,禾后寒私以为这人未免过于热情。
不过他此时住的是人家的房间,吃的是人家点的饭菜,禾后寒深知一个道理: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于是他颇有兴致地尝了尝,那豆腐酸辣香软,入口绵麻,倒的确别有一番滋味,禾后寒真心地道:“的确不错,江盛兄好口福。”
江盛心满意足地道:“能得瑞声兄一声赞叹,不枉在下特意寻的这厨子了。”
禾后寒很是惊讶地问道:“莫非这平江客栈是江盛兄开的?看这客栈生意如此之好,叫人着实羡叹,江盛兄实有卓识远见。”
江盛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为一己之私罢了,在下常走此路,却总不见个像样的地方落脚。一时兴起,就拿了些银子搭了这么个客栈。”
禾后寒啧啧赞叹道:“江盛兄过谦了,即便是一时兴起之念,也造福了来往行人。又能得如此财源,岂不是一举两得?”
江盛笑眯眯地道:“这都不算什么,在下今日才明白,原来这客栈,”说到这,他抬起眸子,一双桃花眼似真似幻地盯着他,压低了嗓音勾人心魂地道:“就是为了等瑞声兄的到来。”
禾后寒第一反应就是有陷阱,难不成刺客已埋伏多时了?但他及时发现了矛盾之处,否定了这一推测,若真是刺客,何必要说出来?
禾后寒的第二反应就是此人听到了皇帝与自己的对话,从而发觉了皇帝与自己的身份,有什么惊天大秘密或惊天冤案要报。然后他又觉得此事未免太过戏剧性,更何况皇帝唤他的时候,江盛应该还没赶上来。
禾后寒的第三反应比较不着调,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了山寨寨主和压寨夫人的画面。这也不能全怪他,他十四岁的时候曾与师傅一同下山游历,当时就碰到了这么一件山贼抢夫人的事。不知江盛这句话触动了他哪根记忆的弦,以致将这件遥远的事都翻了出来,禾后寒迅速把这一念头排除,并觉得这实在是失职。
如果江盛知道他引以为傲的调情之语被曲解至此,且最后连一点边也没沾上,不知该多惆怅。
禾后寒这人,在这七情六欲上的确是有些不开窍的,不知是因为整个青少年期都跟着他那清心寡欲的师傅,还是家风严谨平实所致,亦或他天性如此。他少年学艺大部分时间都在山上度过,随他师父游历那几次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异性。等他学成回京好不容易有条件纸醉金迷了,又要准备科考。考中了又外放做官,这回出去做官能逍遥逍遥了吧?可那小地方别说花楼,连个酒楼都没有,全镇最大的商家就属一家小酒坊,还不是天天开业。好不容易等到他回京述职了,打算成婚了,上天又给他安排了这么一番任重道远的使命。说到底,在他二十二年的人生中老天还真就耍弄着他似的,硬是一个能给他开开窍的红颜知己都没给,就更别提通通情的机会了。你要他上哪里懂得江盛这身经百战花花公子似的人物的挑逗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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