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泰夫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三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禾后寒正皱眉凝思,就听钟子开口道:“月色过亮,需从海底摸过去。”
禾后寒会水,但远算不上善水,更何况他要渡的是天下之水大海。事实上,昨天才是禾后寒人生第一次见到大海,他没有一丝把握自己能够闭气在海水里顺利前进十数丈。
钟子似乎看出禾后寒的顾虑,又道:“季堂主请放心,属下会紧随其后,堂主尽管向前游。”
禾后寒一听这话心中就有底了,钟子泰子这对夫妇皆是寡言之人,寡言之人通常不说大话,既然钟子敢这么说,禾后寒以为,他必然是有把握的。这么一想,禾后寒道:“那便有劳了。”
禾后寒翻了翻常思给她的包裹,找出一捆油纸,脱下衣服将其紧紧捆扎起来拴在背后,这时他身上只剩下一条亵裤,被夜里的海风一吹,整个人就变得有点湿冷。月光使海面变成了一匹无可比拟的铺敞于天地的银绸,随着生生不息无穷无尽的海浪波动着,起伏着。
禾后寒深深吸了口气,划进了海水。
几乎在同时,他就感到了肩头覆上了一只手,那手使了点力道,压着他把重心不断前移,直到整个身体几乎水平于海面。禾后寒并没有睁开眼睛,海水持续向上的浮力和视觉上的黑暗让他有些难耐,但他只能相信肩头的那只手。
钟子的速度比禾后寒想象中快得多,在他还还存着口气的时候,肩头那只手已经在推着他向上了。
禾后寒钻出海面,用手抹了把脸,这才睁开眼睛打量四周。
钟子手中握着一根赤色长棍,泰子已经开始用手里的黑钩子沿石崖向上攀,身形矫捷灵活,钩子和石壁之间只有细不可闻的几声轻擦,几下就不见了身影。
禾后寒喘了几口气,略作打量,心中便有了数。钟子泰子手里拿的都是可以在海中固定身形的器具,若非如此,他们不可能在水下潜伏那么久,海浪的推力和海水的浮力会把他们很快就拱出水面。
钟子把赤棍插进岩石的缝隙,一个反手就将自己甩了上去,他稳稳地站在棍子上面轻声道:“堂主请跟上,泰子已经在上面找到可容身的洞窟了。”
禾后寒抬头看了看,把油纸包换到身前,又将手中拿着的佩刀离刃拴在背后,用双手抓住那赤色长棍,左脚抬起蹬住岩壁,腰身弓起一用力就将自己整个身子捞出了海面。电光火石之间,他伸出一只手向上摸到了一处岩缝,这时他伸着手臂将自己悬挂在崖壁上。
钟子见禾后寒这个姿势并不轻松,连忙用脚尖一抬一压将赤棍勾出,往上面探了探,接着用力地将棍子嵌进石缝,再次翻身而上。
如此重复几次,钟子先到了泰子找到的洞窟,回身探出一只手拉住禾后寒。
洞窟很低矮,不足一人高。因而禾后寒只能爬进洞窟,但即便这个姿势非常不舒服,他还是舒了口气。只靠一根棍子从海里沿岩壁向上攀爬十几丈的距离,这绝不是个轻松的活儿,这需要要极高的轻功和灵活的身形,还要有不错的运气。
三个人挤在一个不大的洞窟里,显得有些逼仄,禾后寒在最外面,他把身上的包裹解下来递到里边,道:“此时约莫还有半个时辰就到子时,我们子时上去。”
话音刚落,禾后寒突然感到脚踝缠上了什么热乎乎的东西。
这让他浑身抑制不住地一抖,禾后寒全身都是咸冷的海水,冷不丁这一下,让他悚然一惊,条件反射的就想甩开脚上的东西,不过这时他极快的反应制止了他。首先,狭小的窟洞不适合让他做大幅度的动作,其次,禾后寒并没有感到一丝痛意——这热乎乎的东西显然并无恶意。
果不其然,只听蜷在最里边的泰子突然开口道:“季堂主请稍安勿躁,这是属下自小养大的玉线,天生喜火,蛇身常年温热,可助人迅速去除湿寒气。”
禾后寒惊叹道:“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说完这话,他又有了疑惑,便向泰子问道“既然此蛇喜火,它又是如何从海水里过来的?”
泰子便道:“季堂主好思虑,玉线的确不会水,但属下还有一条银线与其相配,银线喜水,两蛇相生相克,却又相辅相成。”
说这话的时候,那条玉线已经绕着禾后寒的双腿游走了一遍,禾后寒估摸着这条蛇大约只有三指宽粗细,身子虽小不过本事却着实不可小觑。只这么一会儿,禾后寒就觉得浑身热乎了起来,最奇妙的是,他的裤子仍然潮湿,他的身体却由内而外的干爽起来。
那蛇游走了一圈就爬了下去,十分的通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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