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讨厌学校,学校让我厌倦,但现在住院躺在病床上更加让我心烦意乱。
我妈这一回没再抱着我哭,也没跟我说对不起,大概跟我压根看都不愿意再看她一眼有点关系。我就从头到尾偏头闭着眼睛,不喝水也不吃东西。
余绍荣绝食了。
听着挺帅的对吧?我也这么觉得,而且我巴不得能赶在星期天之前就绝死自己,这样的话我不用去纯白之核,也就不用去像其他人一样死无全尸。
我妈趴在床边早睡着了,她昨晚没去上班。
我就这么傻呆呆地躺在病床上闭眼消磨时间,直到窗户外面的天空都露出鱼肚白,我才稍微有点困意。
梦里我傻傻地坐在座位上看前排同学捂着脖子躺在地上挣扎,他的脸通红,伸出痉挛的手向周围人无声地呼救,一遍一遍做着“救命”的口型,思想品德老师站在旁边焦急地拉他:“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你说话呀!你到底怎么了?” 那男生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脸也变得青黑……我看着他扭曲的脸甚至忘记了呼吸,就好像窒息的是我自己一样。
画面又转去防空洞,纯朴的村民们排着长队接过康神官手中滴着鲜血的肉,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恭敬还有对得道成仙后美好生活的向往,他们的表情安详而温和,跳动的火堆印出墙角笼子里一个个蜷缩的影子,小小身躯在阴冷的空气中瑟瑟发抖,不知道下一个惨叫着被拖出笼子的是不是自己。
还有珮元姐,她捏着螺丝刀歪脸疯疯癫癫地盯着我看,狰狞地用螺丝刀抵着我腰眼说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你是不是以为我从此以后就会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了,你当你是谁,救世主?你一个懦夫而已,你什么都不是!
她转身要走,我伸手想拉她,但她用力地挣脱了,还把我推倒在地上。
我开始从兜里捧出自己小小的本子,一条一条安排自己的葬礼。
“余绍荣,你又下贱又肮脏,你怎还不去死?”
……
我很卑微,但我得活着。
挣扎着爬起来,我额头烫得很厉害,病房里没人,铁窗外也一片漆黑,只有沾满灰尘和苍蝇屎的昏黄灯泡还亮着,散发着让人反胃的光。
我他妈当然想要活着,发疯似地想,但我有什么办法?
不是没想过把我藏起来的戒指交给我妈让她跟我一起去纯白之核,但这个想法早被我毫不犹豫地否决掉了。即便在某些特定的时刻我非常恨她,恨到骨头里,但我一点都不怀疑我妈爱我,也知道如果有得选她一定宁愿自己断腿来换取我健康的腿。
夸张点说,如果命能够交换,她估计也愿意用她的死来换我的活。
我不晓得这算怜悯还是宽恕,反正我不想给她戒指,不想看她战战兢兢提着铁剑硬着头皮跟野兽搏斗,只因为身后还有个瘸腿儿子的悲惨场景。
睡梦里有人摇我,问我想吃什么东西,我粗暴地用胳膊打开她的手,侧身用带有异味的被子蒙住脸,打石膏的腿疼得厉害,但我忍住没出声,也不和她说话。
我妈在病床边嘤嘤地哭,哭得我心烦意乱,她大概觉得只要充满可怜地哭完后一切就都会好起来吧?不晓得星期天晚上她得到我死讯时候会不会还哭得这么有技巧。
换个角度来讲,我不愿意给她戒指或许压根就不是怜悯或者宽恕,而是一种报复,我想惩罚她,我巴不得她看到我的死。
不是每个人都有去弥补过错的机会,比如她,我不想给她救我的机会,相比起让她在纯白之核里保护我得到安心跟救赎,甚至是高尚的牺牲,我更想让她活在愧疚跟自责里,永远。
你看我,二十六七岁的大男人跟二十岁出点头的小姑娘斤斤计较,很没品对吧?都说“婊-子无情”,跟我妈比起来,我算是青出于蓝。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我妈坐在隔壁的空床上端着不锈钢缸子滋遛滋遛吃面,慧慧坐在旁边脱漆的木凳子上盯着我脚上的石膏看,想伸出手摸,又不敢。
“余绍荣,你疼不?”慧慧探头探脑。
“你猜。”
“我猜你非常疼。”她表情很严肃。
我眯眼笑了:“你猜得非常正确。”
第24章 沉默的离别
狭窄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好闻的味道,慧慧坐在我床头边斜倚着铁栏杆,手里捏着那本我们看过一万遍,机会能倒背如流的《机器猫》慢吞吞地翻。漫画书的封面最近脱落以后找不到了,慧慧伤心了好久。
按道理来说我是已经打算好不再理她的,但我现在断了腿也没什么跟她争辩的力气,她大喇喇坐在这里我也不能说什么。
外面走廊传来喧闹的嘈杂声:“六号,六号病房在这里!”我病房刷着蓝漆的木门被用力推开,七八个高高矮矮穿着中学校服的学生簇拥着什么人像土匪一样挤进来,小男生变声器刺耳的公鸭嗓喊得我浑身发毛,慧慧傻呵呵往门口瞅。
一个胖乎乎的短发女生先跑到我隔壁的床位,一看上面的衣服和塑料袋的苹果,拽起来一边冲我跟慧慧抖,一边大着嗓门直嚷嚷:“这谁的东西啊?放别人位置上!”满脸的嫌弃:“有没有公德心!”
“我们的!”慧慧赶紧跳下去从她手里把我脏兮兮的衣服跟塑料袋里三个苹果抱过来。她个子太小,在女中学生面前像个小跳蚤。
“班长这!”胖乎乎的女生才把床上的东西拿开,另一个看起来很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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