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难题是两道,大皇子卫旭难在地势险要,崇山峻岭;而卫昭和卿辰不仅环境恶劣,还兵力悬殊。
这几日大雪封山,军队行进举步维艰,战马被雪迷得睁不开眼睛,卿辰走了好远才发现前面有个落脚之处。卫昭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再走,一直吵着被晋王所戏,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敌人,要打道回府找他理论。卿辰此刻已是征战数年,就在这严寒的冰雪之地里,他敏锐地感觉到敌人的大军就在附近。这,就是一名军人的直觉。
卿辰派一支轻骑翻过山包前去侦查,不一会便有回音,卫兵几分兴奋几分恐惧,敌人的城墙果然就在不远处,但数倍于我军的大队人马也正向此处汹涌而来。
卫昭闻言大骇,立马就想令军队后撤,拔腿开跑。卿辰见此情形忙大喝道:“殿下,万万不可退兵!”他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卫昭衣服道:“我们沿途跋涉这么久,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死伤多少人,不就是为了今日一仗?倘若临阵脱逃,溃军千里,岂不正中卫旭下怀!”
卫昭道:“我本就不稀罕什么皇位,他爱做他便做去。卿辰,跟我一起走,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就要你!”说完眼里竟闪动着泪花。
卿辰愣了一下,脑海里兀地出现了卫旭那阿谀奉承的嘴脸,明里暗里数度拉拢他不成后,瞬间变得比响尾蛇更恶毒。
卫昭见卿辰不答话,便急急地说:“我知道你不是贪恋荣华之人,也不会因为我当不成皇帝而舍弃我,对不对?”
卿辰一下子回过神来,目光变得柔和而凄凉:“他若一日称帝,天下之大,只怕也无你我二人容身之处。”
卫昭摇头道:“不会的,我什么都给他,只要他放过我们。”
卿辰不再言语,单膝跪在卫昭身前,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殿下,你相信我吗?”卫昭点点头,“那好,你将此物拿好,什么都不要管,只管跑到对面城头,见雪地里拉开红旗之时,便将此物插在城上。元佑元良两位将军定要誓死护住殿下平安。”说完将“昭”字大旗卷好塞入卫昭怀中。
此刻萨达大军已近至眼前,卿辰提刀翻身上马,振臂一呼,便率众杀开一条血路,再未看卫昭一眼。那场战争卿辰便是以性命相搏,虽是以少战多,好在士兵个个士气高涨,均拿出了以一挡十的勇气,鲜红的血撒在雪地之中犹如遍地红花,惨状莫名。
卫昭由元佑元良两位武艺高强的将军护着,有惊无险地登上城来,眼见城下两方士兵扭打在一起,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便觉得双腿站立不稳,胃中翻腾泛起一阵干呕。就在此时,忽然看见雪地之上一面鲜红的旗帜已铺展开来,他记着卿辰的话,当即回头爬上城头,将军旗插在城墙之上。忽然,卫昭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城的另一边,金色的旌旗迎风招展,父皇和晋王的大军就在一里地之外静静兀立。
那日班师之后,卫靖便册封卫昭为太子,时年十八岁。
卫旭的军队在山中遇伏,死伤惨重,幸得大将干云拼死相护,才在卫靖援军到来之时捡回一条性命。而卿辰耗尽全力,回宫之后便是一场大病,昏迷了三天三夜,卫昭和冷皇后衣不解带地照顾方才化险为夷。
四年后卫昭称帝,改国号为天元,卫旭已然不服,暗地起兵造反,但尚未出兵便被部将所杀。
卿辰此刻忆起当日情形仍觉惊心,他私下常劝卫昭勤于政事,敢于担当,卫昭总是嘻嘻一笑置之。不过,自己月前再见卫昭竟已是另一番模样,不知他经历何事变化如此之大,目光坚毅,武艺高强。但是,无论如何,这就是卿辰曾经希望他变成的样子,姑且不论他如何对自己。也许他不是一个好人,但相信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卿辰站在窗前悠悠神思,突然看见一队人马,由远及近蜿蜒而来,行进速度很慢。他定目一瞧,竟是一队由几名兵卒押着,被绑在一起缓慢前行的苦力营。
历朝历代均有为军队修筑城墙,为皇室修筑陵寝的苦力,大多是民间一些案犯,也有九族连坐之人,妇女便为奴为婢,男人充军或是做苦力。
卿辰这一瞧不要紧,陡然发现队伍里居然有他最小的堂弟卿笑川,正哭丧着脸,被军士推得东倒西歪。卿辰心头一紧,他心知这堂弟自小便娇生惯养,何时受过这种苦?此时他尚未成年,若是成年怕也被诛九族了吧。
窗前的卿辰忽然哀叫一声,昏厥在地。仆从们赶紧把他扶到床上,早已有卫兵前去找那郎中来,只听仆从奇道:“方才还好好的,怎的突然就晕倒了。”料想也许是隐疾反复发作。不多时郎中便赶了过来,把脉后沉吟了一下,开出一副药方便离开了,走前嘱咐一定要让病人好好静养,不得打扰。
郎中走后,仆从煎好药喂卿辰服下,见他犹自昏厥不醒,便轻轻掩门出去。卿辰睁开双眼,果见房内空无一人。他转身来到窗前,见苦力队行动甚缓,此时虽走出老远,但仍在他视线所及范围以内。他深吸一口气,双足一点,竟从塔上飞身而下。他武功尚未复原,不过已经足够了。
出得塔来的卿辰顿觉月朗星稀,天宽地阔,芳草清香,扑面而来。此时的卿辰,尚且不知,就是因为他这一跳,将会有更为凶险的前路向他张开血盆大口,以至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成为他难以摆脱的梦魇。
作者有话要说:
☆、星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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