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在是否关乎自己的抉择上,无论外物如何,他的选择从来只有一个。
崖生待他极好,是恨不能为他献上一切的好。背弃祖国,舍却地位,从此与他隐姓埋名,风餐露宿,本该轰轰烈烈光芒万丈的人生顿时低到尘埃里,这样的牺牲不可谓之不大,但顾长离既然不曾动情,直至寿终,他也没有接受对方。
因为他是顾长离。
即使最初那个被宠坏的,肆意妄为嚣张任性的大少爷在时光的流逝中仿佛渐渐隐去,像是完全磨平了棱角;即使那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了立下的目标在穿越之始一次次找死的强硬自己,随着年岁渐长也没了踪迹,似乎圆滑温润不少。
这样的表象之下,他骨子里,血管下流淌着的,融入灵魂深处的,还是那样一份执拗地有点可笑的坚持。
他坚持着,拒绝的权力。
钱权名利也好,情深似海也罢,最初的顾长离顾大少,含着金汤匙出生,数不尽的男男女女乐意捧着一颗真心一腔热血,像是献祭般渴切着,能够让他看上一眼记在脑中,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却又有几人成功。
钱帛动人,富贵惑人,美色撩人,都是很好很好的物什。
可若是顾长离不喜,就不要。
在顾长离眼中,崖生很好,那是可以做至交信友的好,却还不到相交伴侣
之好——任性也好矫情也罢,花了一辈子,后者也没撩动顾长离哪怕一点点的暧昧心弦。
他毕竟不是为了恩情为了亏欠委屈自己的好人。
所以,这个人不是崖生,是极好的消息。
他若是崖生,此时再遇,免不得死了脑筋又在自己身上蹉跎一世——这两生纠葛,想来便让人觉得头大。
可要此人不是崖生,情况就简单许多,因着这张脸,顾长离救他一命,从此再无瓜葛——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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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墨蛇醒来之时,倒是颇为犹豫踌躇了一阵,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在自以为必死无疑结果刚刚清醒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舒适的床铺上的时候都可以心大得毫无反应。
他表情莫名地摸向自己原本伤势严重的腹部,现在那里被一层又一层的雪白纱布裹得严实。
从周围的摆设来看,这里很明显是一家旅馆,既没有死,也没有落入敌人手里……这么说……是昨天晚上的那个人救了他么?
并没有错过床头柜上拜访着一堆药品绷带的墨蛇心内十分复杂。
他挣扎地起身从柜子上抓来那一包药袋,不是为了吃药,只是为了看看药袋上方绑着的一张字条。
【致这位不知名的劫匪先生:
身手太差以后就不要出来混了,当沙包打都嫌太脆 :-d
药已买绷带已买,按时吃药按时换绷带,拒绝碰瓷和谐社会】
………………
怀着一丢丢小感激和愧疚认真阅读纸条的墨蛇默默地攥紧拳头,恶狠狠地把手上那可怜的字条团成一团乱糟。
不过这个下意识的发泄动作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个小物件。
昨天晚上自己打算劫持个路人威胁他去买药,却不曾想遇见了那个连脸都没有的硬茬子,三下五除二地就被撂倒在地,在那聊胜于无的挣扎中,却是把对方胸口上挂着的东西扯了下来。
墨蛇张开右手,掌心里躺着一枚小小的,精致的胸针——那是一个校徽。
他认得这个学校。
本市有名的重点高中。
所以,昨天的那个人,还是一名学生么?
方才逃过一劫,自鬼门关前路过的墨蛇不知为何,很不是时宜地想要知道,如果自己能够凭着这么校徽找到那人,那个揍了自己一顿却救了他一命,什么可以体现身份的东西都不曾留下,表明了不想再看见自己的家伙,到时候他会是一副怎样的表情呢?
——肯定不会再是昨夜那般满不在乎高高在上得叫人生厌的表现……吧?
“哈啾——”
正在校门口打算推着自行车进校的顾长离忽觉脊背一凉,浑身寒毛直竖,他狐疑地四下张望,不少原本暗戳戳盯着他瞧的男生女生脸上一热,面色通红地移开视线,不过,其中却是没有让他方才那样让他感到警觉的目光。
难不成是错觉?
“同学,你的校徽呢?”
顾长离还在恍惚走神着,校门口站着执勤的风纪委员忽然上前拦住了他,那是一个高瘦的妹子,她的脸颊微红,眼神躲闪,正是之前偷看顾长离大军中的一员,可还是十分认真地履行自己的职责。
“……”
对了,还有校徽这码子事。
顾长离表先是表情微僵,然后以十分迅捷的速度摆出逼真的愧疚不安模样,变脸之快叫人叹为观止。
“对不起……我忘记戴校徽了……扣我的操行分吧qwq。”
“我是高二八班的沈志远。”
第35章
“沈志远……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啊……”
风纪委员妹子只是稍微迟疑了片刻,顾长离便推着自行车走出一截距离。她想了想对方那张实在好看得不像话的脸,一脸沧桑摸着自己的胸口在本子上记下那个姓名。
虽然知道含水量很大很可疑,但是……硬逼着人家小哥不撒手也太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了,委实对不起一个颜狗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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