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懒得在开战前讲什么道理,”他缓缓道,“因为我剑即是我道,千言万语也在一剑之间。不过今天大概有不少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就说一两句。”
他将剑归鞘,却挥袖甩出一道剑气,让地上奄奄一息的刘伯光翻身朝上。
“我青城亏待过刘副掌门吗?”谌巍大声询问众人。
无人回答。
每个人心中的标杆不一样,这人说亏待那人说不亏待,哪里算得清。
最后,却是一人站在后面的车山雪叹息一声,道:“不亏待。”
是青城育刘伯光成才,是青城给了刘伯光立身之本,贪污,以权谋私,都不能和他试图和鸿京的人联手来扳倒谌巍比。
引狼入室,这是叛门。
谌巍没有感谢车山雪这时候帮他接下这尴尬话题,反而瞪了车山雪一眼。
他不用想也知道,车山雪这混蛋肯定在刘家的事里掺和了很多手。
车山雪老神在在,他看不见。
“若青城……若我亏待师叔,师叔直言以告,我改或你改,我走或你走,掌门之位归谁,自有门人来说公道,”收回目光的谌巍道,根本不理一边林苑等数位长老崩溃的神色,“但今天发生在山上的事,言说为大国师报仇的人袭击冬试考子——”
车山雪轻咳了一声,谌巍装没听见。
“——天山派滕良泽无声无息地摸上山,袭击来青城做客的大国师——”
被做客的车山雪嘴角抽搐,周围很多消息不灵通的人终于注意到他,一片哗然。
谌巍言语不停:“——师叔,不,刘伯光,难道你说这是巧合?”
刘明业终于能够插嘴:“掌门,这些事情都是朝廷虞丞相安排的,我亲耳听到他……”
谌巍:“听到他怎么和刘伯光合谋害我?”
刘明业颤抖了一下,道:“不,虞操行要害的是夭……大国师。”
谌巍:“……”
车山雪又被谌巍瞪了一眼,觉得自己遭受了无妄之灾。
为了避免接下来被不停甩眼刀,车山雪轻咳了一声,道貌岸然开口:“虞操行必然和刘伯光协定,等我一死,他便扶持刘伯光在门内对抗谌掌门,不然不能说服刘伯光动手。考虑这一点,刘伯光的确叛门,算是从犯,刘家这些人更是从犯的从犯,谌掌门不必为我出气,秉公处理即可。”
……谁为你出气啊!谌巍懒得再看车山雪那张脸。
他转过头,对刘明业道:“刘家虽然是从犯……的从犯,叛门之罪却不能恕,更有刘家子弟横行乡里等案,已被附近镇令县令上报我这里。”
刘明业颤抖地屏住呼吸,将头埋下。
所有在场的刘家人和他一样跪下,听谌巍道:“案子交与昆府府衙审理,我青城派人协助,大衍律如何罚,自当如何罚。”
有人松了口气,谌巍下一句又道:“回来之后再按门规处置,回不来的就算了。至于刘伯光……”
地上气若游丝的刘伯光听到自己的名字,突然睁开眼。
他睁开的眼睛是血红的,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在眼球中。
就跪在刘伯光身边的刘明业感觉到不对,诧异抬头,近距离观察到他们的族长是怎么从人形涨成了球形,撑得极薄的皮肤仿若透明,懵住的刘明业甚至能清晰看到他们族长皮肤下的五脏六腑,血脉骨干。
球形的刘伯光还在继续涨大,就像是有人不断地往他身体里吹起。
“是自爆!”有长老惊呼。
谌巍提起刘明业的衣领将他丢了出去,眼角余光瞥到林苑将人接住。
长老们慌张地带着弟子们后撤,但来不及了,这个距离一定会被自爆波及。
谌巍举剑便劈。
此刻根本不容他手下留情,只能直截了当将刘伯光一件劈成两半。但就在谌巍的剑没入刘伯光身躯时,此人通过秘术翻倍提升的内息和气血就已经爆炸开。
糟糕。
谌巍觉得自己不会有事,但车山雪……
他才想到这个名字,让人战栗的阴秽黑影从他背后窜出来,如一个巨大的海碗,蓦地将刘伯光的尸首笼罩在下。
“啊呜。”
黑影里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众人皆屏息,看到这一团黑影缓慢的颤动,似乎过了数个呼吸,黑影餍足地散开,露出被它笼罩的平地。
没有本该因为自爆而变成肉糜的刘伯光,甚至连那只被谌巍砍下的手臂也没有。
地面十分光洁,血迹被清理的干干净净,没留下一滴。
……什么东西?!
这仿佛是活物的黑影窜回谌巍背后,只觉得寒毛直竖的谌巍追着黑影反身一剑。
他的剑锋再次落在了车山雪的眉心前。
车山雪看着谌巍。
被谌巍猜测失明的他睁开了双眼。
但这睁开的双眼里没眼珠,没有眼白,只有仿佛深渊的无光黑暗,就像是刚被吸入车山雪双眼中的诡异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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