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杨仁赭抬眼一看,见自家儿子眼神认真,摇了摇头道:“既然你心中已有思量,就放手去做罢。不过——”杨仁赭话锋一转,颇有些嫌弃地看向杨元兼肩上那只足有半臂长的乌鸦,“这鸟看着怪不吉利的,还是赶紧扔了吧。”
杨仁赭话音未落便见那乌鸦掉头看来,黑溜溜的眼珠子看得他心头一颤。杨仁赭捏了捏胡子,转头走远。
杨元兼抬手摸了摸乌鸦的小脑袋,微微一笑,“别气了,我家离儿聪明着呢,我可舍不得把你扔掉。走吧,带你吃点东西,一会儿帮我送几封信……”
杨元兼也转身向书房走去,肩上的乌鸦低下头蹭了蹭他的脸侧,而后抬起脑袋,不吵也不闹,如同一尊雕塑立在杨元兼的肩侧。
……
同年九月,苏州吴县。
水路边上两行垂柳随风摇曳,身着白衣青袍的书生早早地站在船头,身姿挺秀,黑发随意散在身后。如盛了满湖波光般的眸子随意瞥向岸边,便有不知哪家的姑娘暗自生了情愫。
“这骚包!”祝枝山在桥上见着了,忍不住唾骂一声。丝毫不顾及自己身上穿着的一身金粉交加更为亮眼的外袍。
小船在锦泛街的桥头靠岸,唐子畏带着季童从船上下来,还未来得及与等在桥头的唐申等人说几句话,就见李县令带着一帮子衙役迎了上来。
“唐贤弟,我向来道你是个才子,没想到竟一举成了应天府解元,实为我吴县好好扬了一次名啊!”李续的声音不小,引得周围行人纷纷驻足望来。
“应该的,应该的。”唐子畏避不过他,只好笑着与他寒暄。
这两年唐子畏也算是刻苦了一次,将脑海中属于唐寅的那份记忆都拿出来重新碾碎又吃了一遍,四书五经也研读了一年半载有了些造诣。就是那一手书法,无论如何都留了一分锋芒,始终学不成唐寅原本的秀润端丽,久而久之他也不再刻意去模仿。
或许书法就是真正能反映一个人心境的东西,笔随意动,唐子畏不去想了,写出来的字反倒多了几分行云流水的洒脱。
李县令是想与唐子畏多说几句的,奈何自己一开口便将唐子畏身份点了个透,周边聚来的路人、书生、甚至还有听到名头便等着过来说媒的媒婆,各路神仙齐涌而来,衙役都被冲散了一批。
唐子畏见势不妙,告了声罪连忙丢下县令大人逃之夭夭。
一刻后,身披一件碎花袍子的唐子畏和祝枝山一众人从小巷里探出头来……
“季童呢?”唐子畏看了看身边的几人问道。
“方才好像有人喊着状元童子把他扛走了。”徐祯卿从旁边冒出头,一只手攥着身上唐子畏的青色外衫。
刚刚他也差点被扛回去,不过为首的那个男人看到他的脸不小心手一软,就把他摔了下来,徐祯卿这才得以脱逃……嘛,虽然也不是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那就不用管他了,他会自己找机会回来的。”唐子畏点点头,从巷子里走了出来。
这里离锦泛街已有一段距离,街上行人来来往往的不少,几人都没敢在路上暴露身份,悄摸摸地回了唐记酒楼。
如今的唐记酒楼已不可与唐子畏刚来时同日而语,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未及进门,先闻雅弦之声。等到进了门方才得见,这楼内用作装饰的竟全是唐子畏等人闲时所作字画。一层筑了一方低台,其上置一古琴、一藤椅。徐素身着罗裙端坐于上,那琴声便是由此传来。
徐素一曲弹完便收了手,提着裙裾向着唐子畏几人落座的那方桌款款走来,朝祝枝山等人微微鞠了一礼后对唐子畏笑道:“恭喜唐公子高中榜首,素娘可在这楼里听了好几日唐解元的事迹了,若公子再不归来,素娘都要忘了原本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有这么夸张吗?”唐子畏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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