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快要完事了。霍湘震在心里暗暗甩了一把汗。转来转去的头都晕了。现在是主宾最后的作用了,取字。
霍湘震起身下来面向东。楼止至起身下来面向西。霍湘震要为楼辕取字,念祝辞曰: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暮皓甫。”
楼辕答:“暮皓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楼辕向霍湘震行揖礼,霍湘震回礼,复位。
还好这霍湘震说书比较多,脑子还算好使。这要换吴积白,估计这几段祝词就能把他背晕了。
之后霍湘震作为主宾的任务已经算是全部完成了。在楼止至的招呼之下,小酌一杯,略为休息。酒是楼家的私酿,别处是喝不到的,味道醇厚而回味无穷,更是不一样地浓烈,喝一口仿佛就是咽下去一团火焰,通体都是舒泰。霍湘震禁酒四年了,难得这次开了禁忌,却很识相并未贪杯,只是喝了一口便放下了。毕竟是楼辕冠礼,他还要好好看着楼辕呢!万一喝醉了可就太丢人了。
加冠之后,楼止至带着楼辕和家人要去后面宗祠祭祖,告知列祖列宗。
约摸一个时辰,这告祖仪式才完毕。接着楼辕就是要到堂上拜见父母和其余亲戚。小去亡故多年,因而楼辕拜的是楼止至和楼周氏周蒹葭。这里按制是他下拜之后,父母要起身作为答礼,其他亲戚则是受他一拜之后还要答拜。
拜楼止至和楼夫人,他是在下人搀扶下起身拜的,用他自己的解释,就是:“既然拜的是父母,岂有我坐着而父母却要起身还礼的道理?”然而拜会其他亲戚的时候,就是坐着轮椅拜会了。三位兄长自然不会计较,其他叔伯想计较却也没话说——人家腿脚不好全京城都知道,拜父母勉勉强强站起来了,凭什么拜你个亲戚还得起来?于是是楼辕坐着轮椅行拜礼,他们则起身还礼。
旁观着的吴积白闹着下巴微微坏笑。这小子还真不负后世所谓“狂妄”之名啊,就算是现在,也是脸上挂着怎么看怎么叫“谦卑”的微笑,却在做举世少有的狂徒!
到这时,冠礼就算是全部结束了。楼止至要设宴款待作为主宾的霍湘震、作为赞礼的孔梨鲤和其他观礼的宾客,还要给他们奉上“奉币”布帛,作为酬谢。这也是端端正正执行冠礼的人家越来越少的原因,没几个普通人家能这么财大气粗折腾得起。
且说楼辕那几身礼服,样式虽然普通,用料却都是上等的绸缎。所用的冠带也没有哪个是几两银子就能置办下来的凡品。看起来简单至极的楠木发钗若非是圣上御赐,一般人家根本不能用楠木。所谓“一楠一命”,除了皇家,用楠木都是僭越死罪。
而作为酬谢的布帛,自然也不会是简单的粗布或者一两匹绸缎,纱、绮、绢、锦、罗、绸、缎等都是具备,给霍湘震准备的乃是李唐独产的“三飞缎”,几乎一寸一金。给孔梨鲤备下的是“云锦”,色泽光丽灿烂,美如天上云霞,也是足见用心。
这次冠礼的规格,可以说超过了当年楼轩的冠礼。楼止至这也算一种宣告,告知世人他是重视楼辕这个儿子的。
谢宴定在楼府内,等到他们回府,已经是接近了夕照时分。事实上来观礼的京中显贵多少就是来攀附楼家名望的,在谢宴之前就有了赠送贺礼,相互炫耀的意思。楼辕很嫌恶这种陋习,但并不多言,仍然是遵守礼法,面带浅笑,留在门前,在楼止至身后一道欢迎客人。他是楼家五公子,不能放肆无礼。
于是在各家宣读礼单的时候,他只是伸手摸了摸腰间沈鹿鸣在大运河上赠送他的那只葛囊。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虽然他没琢磨明白这葛囊到底有什么玄机,却仍是很喜欢。
霍湘震跟在他身后,看到了这个葛囊,一挑眉,仔细地盯着。楼辕发觉他在注视这个葛囊,低声问了一句;
“看什么呢?”
霍湘震这才收回目光,“啧”了一声,悄声感慨:“我发现,我教你的时候可能是有点不上心。换了我师父做你师父的时候,他更不上心。”
楼辕斜着瞟了他一眼,一样压低声音,带些威胁:“说什么呢?信不信我传书告诉师父他老人家,我这大师兄跟我说他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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