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女姑娘,莫要闹了,起身吧。”费铎微微一笑,朝坐地撒泼的湘女递出了手掌。“有人借你之口说的,我听明白了。”
2
隆冬腊八,长安落尽繁华。费铎难得出宫,便要我随他一游。
“皇兄在相府住得还惯吗?”我们并肩而行,他目不看我,自问自答,“我原以为皇兄打算醉卧东山耕南野、一生逍遥快活,怎料还是回了京来。皇兄这一回京不打紧,以左相为首的前朝仕子们便如秋虫回春,心不安分了。”
“殿下,今日好气色!”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妪见我走近,驻下卖鞋的担子。
“大娘气色也好。若是大娘云英未嫁,皇城内外哪儿还有坐得住的男儿汉!”
“殿下何日继位,可别忘了接我去当皇后呀!”老妪咧嘴一笑,冲我挥了挥手。我与费铎同行一路,只言片语之间,时时会被这般善意的问候打断。
“时至今日,京师里的百姓仍念念不忘皇兄灾年相助,迫我父皇开仓赈民。”
我看了费铎一眼,只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多了,难保不让人疑心是‘有心为之’。”费铎转过话锋,“听说我的手下裴少颉为了半坼姑娘,屡向皇兄寻事?”
想到那个年少轻狂血性方刚的裴少颉,不免会心一笑:“我久未见到裴大人了。”
“那个裴少颉,屡屡借酒使性,惹出要我善后的是非来。我再三命他戒骄戒躁修身养性,他面上应承得爽快,没几日便又旧疾复发。可近些日子,他竟研文习武闭门不出裴府。”费铎顿了顿道,“他不惧我太子之威,倒对你言听计从。这世上能让裴少颉心服口服认一声输的,除却皇兄,别无二人。”
“裴大人嘴上不说,心里对你这太子可是敬若天神的。”
“皇兄反对出兵却不与小弟直言,这是为何?须知我对皇兄,从来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细溯起来,纵是你我年少之时,皇兄也始终不肯与人肺腑相见。时时拒人一尺、处处留有余地,难道对小王爷也是如此?”他微微仰头,似是恍然大悟地说,“倪珂亦是先朝遗胄,不仅与皇兄连枝而生,你二人间的羁绊更是一言难尽、非比寻常。”
“你们皆为我的手足,并无孰轻孰重之分。”话已至此。除却勉强招架,仅有一声长叹徒然存于我心。
“但愿皇兄能长记今日之言。”别过眼眸,浅浅笑道,“葵儿也劝我毋要兴兵北伐。她说漠北诸国屡扰我境,实乃他们田亩萧疏有马无粮。若我们遣使出塞,先以粮易马助其过冬;再授以桑耕之技,安其居乐其业,则兵灾自消匪祸自弥。此一来可彰显我朝恩威,化干戈为玉帛;二来更可免生灵于涂炭,救百姓于水火。”
“太子妃真知灼见,实是巾帼不让须眉。”我面露一笑,心道:巧了。我想说的,竟都被陆姑娘说了去。
“可是——弟弟也不瞒你,兵权不在我手,始终如鲠如芒,叫我夜不成寐坐立难安。此乃天赐良机,兴兵北伐为名收缴兵权为实,内斩国贼、外御强寇,得成千秋霸业!”费铎兀地一笑,道,“皇兄不知小王爷病重几何,就不想去看他一看?不过战事未开兵马未行,皇兄含沙射影先挫我军威,其罪——”他径自前行几步,忽然又回头看我,只见笑容骤敛,听得铿锵一声——“当斩!”
3
“王爷身子不适,王府谢客,太子请回!”
费铎抬起一脚将拦于门外的家奴踹翻在地,他十分鄙薄地冷哼一声: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倒要瞧瞧,你主子陈尸之日拉不拉你一块儿落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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