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挽之自是很早就出来摆摊的。闹市一隅石墙砌的小小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的书摊,不过在几根木条搭的架子上铺块布,再在布上放些纸张泛黄的旧书、手临的字帖和廉价的文具。目光再往上移一点,便能看到挂在墙上的字画。多是些写意山水,少有几幅花鸟鱼虫,皆惟妙惟肖,趣致生动。
可惜闹市人来人往,却鲜少有人问津。平常人家不会花闲钱买书画充门面,名门富户只对大家之作感兴趣。苏挽之?是谁?或许那画上没有盖印,还可以考虑买回去充当自己的大作。
所以苏挽之常常一坐就是一天,就着自己带的干粮研读手里的诗书。
这一天,也和无数个昨天一样,苏挽之正慢慢咽着干硬的馒头,咀嚼诗中奥妙。适逢精彩之处,却被一声惊呼生生打断,苏挽之皱起眉,掩面咳嗽几声,才将目光投向声源处。
离书摊不到两米的地方,一个斜跨花篮的少女被几名少年团团围在中央,正举足无措地四下张望。
苏挽之认得那名叫白燕的少女,二八华年,又生得甜美可爱,自然引得许多目光,不过被当众纠缠倒是头一遭。
“小美人儿,走,陪爷喝一杯去!”
少年中最高的一人走近白燕,用吊儿郎当的语气调戏道,围在他旁边的少年都跟着哄笑起来,吓得白燕瑟瑟发抖。
“你们、你们走开!”
带着哭腔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激起了少年戏耍的兴趣。
“哟!小美人儿害羞了!”
他轻佻一笑,朝白燕伸出了手。
苏挽之心下不屑,便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这一瞧,连带他也生出些惧意。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脸上稚气还未脱尽,却生得颇为健硕,身量足有成年男子般高。露在华美衣衫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垂在身侧的双手掌心覆着一层薄茧,显然习武日久,绝不似寻常纨绔子弟般弱不禁风。苏挽之暗自对比了下自己和他的差距,一声叹息还未出口,就被喉咙突然涌起的麻痒打断,他又举起袖子遮掩着咳嗽起来。
“走开!”
苏挽之咳得撕心裂肺,这边白燕已似惊弓之鸟,见少年向自己伸过手来,本能地往前一推,少年始料未及,被推个踉跄。
“臭丫头,你找死!”
他还未来得及发火,身边的一群人就先喝斥起来,凶神恶煞地逼近已经哭出来的白燕。
“沈少爷这么精贵的人,是你能随便推的吗?”
“还不赶快跟着沈少爷走,自罚三杯才能饶你!”
转眼间,那环形的人墙越缩越小,有人已经扯上白燕的衣袖。白燕哭得都快厥过去了,也没人敢站出来阻止。四周倒围了许多看热闹的,都是赶早出来做买卖的平民百姓,这少年身边簇拥着十几人,又一副显贵模样,吃饱了撑得才去招惹他。
“我不去!走开、走开!不要碰我!”
片刻功夫,少年已经捏住白燕的手腕往外拉扯,白燕卯足了力气挣脱,一指甲划拉下来,在少年手上划开寸长的口子,虽说不深,却登时见了血。
那少年立刻沉了脸,举起手就要招呼下来。
“住手!”
苏挽之听到自己愤怒的吼声,不大,还带着些许颤音,吵嚷的早市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他——竟真有吃饱了撑得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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