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秋分摇摇头:“让我先想一想。”他垂下眼帘,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地喝完了杯子里的豆浆,然后摇了摇头,道:“想不出来,谁会跟一个五岁小孩儿有这么大的仇?”
“康晨。”杜笙箫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康晨?”郑秋分愣了愣;“你是说小宝的哥哥?”
“对。”杜笙箫说着,把自己喝完豆浆的纸杯放到一边,解释道:“当时去埋小宝的只有他哥哥,按照这村里的习俗,死人被抬到墓地之后,下葬之前,其他人要离开,只有亲人才能留在那里,跟阴阳两隔的人说说话。
我猜那时候,所有人都离开之后,这个哥哥一定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动静,最可能的,就是有人敲棺材,呼救。
他当时不一定意识到了这是弟弟‘活过来了’他可能只是下意识去打开了那个棺材,然后发现他们本来以为已经死去了的弟弟,还活着。”他看向郑秋分,问道:“如果你是他,你会做什么?”
“当然是赶紧把人叫过来把小宝带回家啊。”郑秋分理所当然的说道。
杜笙箫摇摇头,道:“错了,我问的是‘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办’。而你回答的是‘如果你遇到了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郑秋分被他的咬文嚼字弄的一愣,有些懵的问道;“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处境不同,立场也不同。”杜笙箫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所谓立场决定观点,你不是他,所以你不知道,他会怎么办。”
“你也不是他啊。”郑秋分不服气的反问道:“那你怎么能肯定是他杀的小宝呢?”
“我不是他,但我见过千千万万的他。”杜笙箫似乎有些疲惫似的阖上眼睛,平静地说道:“那样的年代,那样的家庭,虽然有两个儿子,但母怜幼子乃是人之常情,更何况,这个幼子还乖巧多病。理所当然的,这个家里所能挤出来的所有的好处,都是这个弟弟的,而同样正处于需要人关心的少年期的哥哥,却备受冷落,甚至因为弟弟生病花销太多而不能满足自己的需求。这样的弟弟,对哥哥而言,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他一下一下的慢慢敲打着车座的扶手,轻轻说道:“而当他发现原本自己以为解脱了的阴影,又重新回来了,他会怎么办?性格尚未完全发育成熟、沉默而备受冷落的哥哥,会不会……”
“别说了。”郑秋分打断他的话,看着紧闭的车窗,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别说了。”他神经质般的重复着,伸手重重地拉开车窗,窗外带着汽车尾气味儿的空气随着微微凌冽的风飘进来,他这才松口气,又慢慢的喃喃道:“杜笙箫,你别说了。”
上午九点多的光景,阳光正好,车外一片喧闹的明媚,车里却如同冰封般的沉默。
杜笙箫等郑秋分缓过气来之后把车窗重新关上,打开车里的换气系统,偏过头,看着他微微靠在座位上,茫然的睁着一双圆润的眼睛,眼神茫然的聚焦在车窗外的某一个点上,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杜笙箫问道。
“你不知道吗?”郑秋分沉默了片刻,反问道:“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的。”
杜笙箫笑着摇摇头:“你忘了我说过的吗?我就是一个典狱长,除了万灵城,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我也不能肯定自己刚刚的推断是对的,毕竟我虽然见过很多像康晨一样的人,但我没见过他。”
郑秋分低而短促的笑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车里的气氛更加沉默了下来,杜笙箫拿起一块不知道到底坏没坏的糖,放进嘴里,皱了皱眉,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甜味,却还是没有吐出来,而是压到舌根下面,以图来减缓一些甜味。
“不喜欢吃糖吗?”郑秋分突然问道。
杜笙箫含糊的‘嗯’了一声,说:“也还好,这个糖太甜了一些,真不知道你刚才是怎么咽下去的。”
“我很喜欢吃糖。”郑秋分说:“我姐也喜欢吃。”
“哦。”杜笙箫干巴巴的应道:“看来是家族遗传的爱好。”
“那我就不知道了。”郑秋分笑了笑:“我记不清我爸妈喜欢吃什么了,事实上,我爸死之前好几年里,他都基本没有跟我们一起吃过饭,他吃的东西是营养师特制的,基本没有什么味道。”他声音低下去;“而我妈,我妈死的时候,我还没有什么记忆。我只记得她是个艺术家,是个三天两头往外跑的艺术家,每次回来,总是要给我和我姐带一些她去的地方的特产,大部分是各种点心和糖果。”
杜笙箫对他接下来的话有了预感。
果然,郑秋分低声笑了一下,说:“嗯,我猜你也想到了,这些特产基本都被我吃掉了,我姐每次放学回来的时候,就看不到什么东西了。不光是这些,还有很多,比如,我爸当年为了保住家族产业,让她退学。”他低下头,一贯笑容满满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表情,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说道:“我当时一直在想这件事她到底怨没怨过我爸,后来长大了,知道我爸这是在为我留后路,又在想,她怨没怨恨过我,刚刚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明白了,她一定是怨恨过的。”
杜笙箫听到这儿刚想打断他,就听他不高不低的说:“可我活该。”
“你说的不太像人话。”杜笙箫皱起眉:“我刚刚的推断只是根据阅历得出的结论,我尚且不敢完全相信自己的阅历 ,你又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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