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荀氏式微,常受朝中众士大夫讽为佞臣之後。
那荀息有四子,三子荀首继父之位,为大夫。其胞弟荀玥性傲,不甘听人嘲言,年方十五,便离家而去,投往齐国。其时齐桓公卒,齐国霸业始衰,但国力於中原仅次於晋,荀玥在齐国得齐公姜商人赏识,任殿前卫长。其时南有国鲁,屈於齐桓公下,盟於柯。鲁国虽积弱,但毕竟是姬姓宗邦,诸侯望国,不甘屈於齐,公子姬宁暗策死士,欲刺齐公。那死士是名勇者,趁齐公外游之际行刺,手中一柄短刃无人能阻,竟近齐公五步之距。千钧一发,荀玥以五百步遥,一箭穿刺客双目,救下齐公。
齐公因而大怒,为讨鲁国兴兵五万。荀玥因功受封,任大将军陈恕手下副将先锋,手下五千精兵先发致胜,势如破竹,推进三百里,後军未战一场。反而是陈恕年迈体弱,在军旅途中重病折返。
荀玥临危受命,暂掌帅印,一路挥军直指曲阜。
那荀玥非但兵法如神,手段亦是残酷。每阵破敌,必生擒敌军首将,於下一战时推出阵前,当场斩下首级,将其鲜血淋在战鼓之上以作衅鼓。如此做法,足叫敌军未战先怯,故鲁国上下,闻荀玥之名而战栗。
鲁主无奈,只好派使送降书至齐,诺以黄金千两,并以盒奉姬宁首级,以息齐公之怒。齐公贪财,应下降书,快马召回荀玥。
此战虽未克曲阜,但齐五万大军铁蹄已踩在鲁邑百里,叫鲁人魂飞魄散,空都而逃。
齐鲁一战,荀玥成名,拜为将军,五年之内,北伐山戎,逐狄太行,所到之处,腥风血雨,月掩云後。
然如此人物,居然在势如中天之时,突然消失无踪。民间传说,有云他杀戮太多,遭冤魂索命拖入地府,有云他功高震主,被齐公暗杀,可惜众说纷纭,均无可考。
此时知无玥已把空碗交与下仆,回过头来,却见隗天狼一双燎火般的豹眸盯在自己身上,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从头到脚看个清透,甚是古怪,不禁笑了。
“隗将军,你瞧得如此仔细,是不是在数我衣服上有多少补丁?”
隗天狼闻言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知无玥外袍角处确实打著不起眼的补丁,心中不由一紧,若他当真是荀玥,曾经叱吒一时的齐国大将军,几时不是珍馐百味,几时不是锦衣华服,出入自有百骑相随,怎似如今,山中杂果野菜,身上麻衣破旧,远远千里却只能徒步行来……
他腾地站起身,吓了知无玥一跳。
便见他突前一步,一把扯住他:“走!我与你去置几套衣服!!”
知无玥却是微笑摇头:“怎麽?隗将军是嫌我衣著寒掺,在府上走动有失体统?”
“不是!!”隗天狼瞪大了眼珠子,恶狠狠地瞪住他,“你明知我并非此意!何以总要曲解?!”
知无玥径自道:“也罢,我已祭过先父,明日便回去了。”
隗天狼一下子忆起自己跋山涉水回到山中茅屋时,人去楼空,那一刻,心底便似猛地缺陷了大块般,登时跳起来,死死揪住知无玥的肩膀,大吼一声:“不行!!”
知无玥挑眉,眼中倨傲,无人能比。
隗天狼当即後悔不已,他若要走,只怕连自己也未必能够挡下,心中又急又气,血气上冲,憋红了一张黑脸。知无玥见他神色有异,立时警觉,连忙反手擒住他的手腕,但觉他脉象急速紊乱,不禁皱眉:“你急什麽?想再毒发麽?!”
言罢,一手搭在隗天狼膀上,向後施力一带,竟将高大壮健的男人整个摔回床去。
“唔哼!──”硬生生地撞到床板上,背部刚止血的箭伤又给砸开了,痛得他闷哼一声,然知无玥全无半分怜悯,转身出去提了桶凉水回来,一把将人从床上揪起,拿起葫芦瓢舀来一瓢,也不管他愿不愿意,便直接往嘴里灌。
“咕噜咕噜咕噜……”隗天狼不得不喝,被强灌了一肚子凉水,脑袋是清醒了,肚皮可涨得难受极了。眼看那桶凉水快见底了,知无玥居然还不住手,甚至回头叫道:“来人!!给我再提一桶水来!!”
隗天狼两眼发直,他宁愿马革裹尸,也不要喝水呛死……当即顾不得脸面,抓住他还要塞水过来的手,道:“行了行了!我不急了!!”
知无玥冷著脸,手里拿著在隗天狼眼中近乎凶器的葫芦瓢,盯住他,看得隗天狼後脊梁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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