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南在他父母的强迫下,离开我的房子,多出来的那一半空间,我没有做任何改动,尽管希望渺茫,我仍然想着有一天他能带着行李重新回到这里,我们可以陪着对方慢慢变老,那是多么浪漫的一件事情。
我将钥匙重新交到蒲南手中,“这里仍然是你的家。”我说。
这两年里,我与蒲南依旧保持着恋人关系----这不是什么值得怀疑的话题,他家里的逼婚尽管催的越来越急,我和他依旧能每个星期见三四次,吃饭,交谈,做爱,然后各归各位。我甚至满足于这种现状,并认为这一切同结婚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也不过是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蒲南从我家搬出去以后,竟然使争吵得到了改善,或许是因为每周的见面委实不容易,所以格外珍惜。
这两年,我们过的很好,真的很好。
“我要结婚了,下个月。”蒲南的声音从听筒那侧传来,竟然听不出来感情波动。
昨天,我还同蒲南在饭后一起散步,他甚至问我,“我的新发型好不好看?”
当时我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他:“我更喜欢你头发稍微长一点的样子。”
蒲南不喜欢去理发店,头发经常长到让人觉的恐怖的地步,他所供职的那间公司,是一家普通的私企,尽管薪水不多,然而老板对员工的仪表却相当注重----他因为头发的事情,甚至被扣掉了本就不多的半个月奖金。我已经习惯了照顾蒲南的一切,于是就连修剪头发这种事情,不爱去理发店的蒲南也一并交给我处理。
所以当他把头发剪短的时候,尽管因为占有欲的小作用使我说出了违心之言,实际上,他真的很适合短头发。
我愣了一下,迟疑着将那副丑陋的黑框眼镜摘下来,摔到桌面上,啪的一声,与我共用一间办公室的同事抬起头来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抱歉的冲他笑笑,用惯有的平和语气问蒲南:“你为我准备好请柬了么?”
蒲南在电话那头沉默,他以为我会说点什么吧,无论是什么样的话都好,至少不该是这么自然,他了解我,一如我了解他。
“朱泊,你再没有别的话要说了么?”
我扫了一眼对面的同事,对方似乎对我的电话产生了兴趣----人类的好奇心,我扔掉手中的计算器,站起来,走出去,找了个比较僻静的地方继续讲电话:“嗯,说什么呢?祝你幸福?”
蒲南无疑是痛苦的,他的声音压抑着,几乎是嘶哑了:“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朱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不希望你看着我结婚,但我也不能违背父母的意愿,朱泊,你说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为什么不说点什么来安慰我,就像过去一样!”
我的嘴角僵硬,舌头发涩,说些什么呢,又能说些什么呢,都是杯水车薪。
蒲南是在充满亲情之爱的环境下长大,理应无法果断的割舍亲情,至于我,从一出生就注定了不被需要——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我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平和,“你看,蒲南,路已经走不下去了,就算了吧。”
我不会让自己处于凌迟之中,没有蒲南,我依旧能好好的活下去。
蒲南立刻挂断电话,我听着忙音,微微有点失神,将电话揣进衣袋里,慢慢走回办公室。
趁着我打电话的功夫,同事已经核对了满满一页材料价格,我呢,戴回眼睛,继续中断的工作----甚至连一点需要调整的时间都没有。
十点半到十点五十,是留给女同事去菜市场买菜的时间,对面的同事站起来,伸了伸腰,随口问我:“你那套材料还剩多少对完?”
我翻翻眼前的一叠纸,苦笑:“还早,下午得去修理厂开会,晚上熬夜吧。”
同事笑笑:“还有三四天才交,实在不行让科长宽限几天。”
我附和两句,泡了茶包,看着眼前的工作,倒也并不乏发愁,平时工作就是这么赶出来的,去年甚至还在赶工之余帮科长写了个工作小文章,不想处里面评了一等奖,科里人人都有奖金,我心里有数。
我今年三十二岁,如果不出意外,明年科长升迁走人,就是我接任。对生活,我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期待。
唯一的念想不过是跟蒲南能走的久一点,没想到也被归为奢望一类。
第一章 开头并不美丽(2)
好容易到了下班,材料表还剩下一小半,下午稍微用点心,再检查一遍,本季度的工作就算完成。
用档案袋夹着未完成的工作回家,我不喜欢单位的食堂,一大群人聚在小小的窗口前,简直就像是乞讨,更何况,我也不认为食堂的饭菜有什么好滋味。
开了门,就看见蒲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转过头来看我,脸色苍白,眼睛发红,握着手,就那么狠狠的看着我。
将档案袋和钥匙放在门口的鞋柜上,换了拖鞋,我才开口问候:“你过来了。”又从冰箱里面找了他爱喝那个牌子的啤酒,开了拉环,放在他的面前:“来了多久?”
蒲南将目光落在面前的啤酒,他并没有伸手去抓啤酒,“挂了电话就过来了。”
倒不知道向来行事认真的蒲南,竟然也学会翘班了。
“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听说是很麻烦的事情呢。”我参加过同事的婚礼,虽说只是去吃了顿饭,然而看着新人敬酒敬的头晕,也已经觉的足够麻烦了。
“都交给母亲去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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