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闹心的舒心的没心没肺的凑在一块,倒也热闹。
几人抵达行馆的时候,天色尚早,许修祈和顾芸洛都是闲不住的人,扔下行李正打算去京城里头逛逛,但行馆的大门还来得及没出,宫里头就有人来宣旨,说是太后挂念顾书成顾芸洛两兄妹,请他们速速进宫一间。
太后的旨意自然违背不得。
接了旨送走人,顾书成坐在椅子上,眼底全是浓墨般色彩。
“我们也进京多久,太后的旨意就下来了。呵……这宫里头的耳目还真灵通。”
顾芸洛随口应道:“这啊,是证明有人对哥你挂心。太后召见那是恩宠,你难道不去?”
“怎么可能不去。”
正如顾芸洛说的,天家恩宠没有拒绝的道理。
顾书成兄妹收拾一番,换了衣裳准备入宫。
许修祈不在传召之列,自然不能跟着去。
少了顾书成在旁边盯着,许修祈正乐得悠闲,也换了身衣衫,将陆卿寒亲手画的扇子摇着,袍袖轻摆就待出门。
可惜有人对他招花惹草的本事不放心。
“修祈,我和芸洛近宫一趟,可能晚些回来。你若要出门,我派两个人跟着你,保护你安全。”
“不用你保护,我也安全得很。”
许修祈只差没把手里扇子砸过去。
监视就是监视,还保护安全。
这人真好意思说。
“有人跟着,我总要放心些。”
但顾书成不管他的意见,说完话拍拍手,立马有两个人站了过来。许修祈看了对方一眼,实在是提不出勇气再看第二眼。这两人,若只是身材彪悍粗壮些也就罢了,可那满脸的横肉,未免太凶恶了。让许修祈忍不住怀疑起顾书成让这两人跟着他的险恶用心。
带这两个人出门,别说啥安全不安全的问题了……恐怕那些可心的美人看见他们,都没胆子来搭理他。
许修祈虽心有不满,但知道顾书成不肯让步,也就道:“那就跟着吧。”反正就算让顾书成亲自来看着他,也不一定看得住,更何况这两个人。
顾书成兄妹前脚出了门,许修祈后脚就把两个跟班甩掉,一闪身溜进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从长乐大街到朱雀门,十里长道一路繁华看了个遍,又到旧日里光顾过的酒楼里沽了壶女儿红,点上几样小菜,听着楼里卖唱的小姑娘唱一调蝶恋花,再在小铜盘放上一锭银钱。
看着天色差不多晚了,许修祈才起身回行馆。夜里杨柳街一路花灯璀璨,夜市里的小贩吆喝一声盖过一声,长长的尾调拖着,连空气都颓靡了几分。一条杨柳街走完,穿个小巷再没几步,就到了行馆门口。
门前大红灯笼挂起,许修祈这才发现,自己袖洞里不知被谁塞了几条纱巾,一带出来,便有姑娘家的胭脂香。笑笑又将纱巾塞回去,手里扇子敲敲肩膀,许修祈自言自语念道,“都这会了,也不知道顾书成他们回来没。”要比他先回来,又要他多废唇舌。
真是的,连他爹娘也没这么管他。
但一路往房间里走,许修祈都没遇见顾书成,反倒是在院子一角看见个蜷缩的黑影,还有些低低的哭音。
觉得身影熟悉,许修祈不由往那黑暗处一走。
“芸洛?你怎么在这……”
角落里的人一身嫩黄衣衫,抬起来的脸来,面上全是泪痕,眼睛也是红红的。
这小丫头居然也会哭。
而且这样子,和以前在他面前做戏的梨花带雨,完全是两回事。
许修祈一向见不得姑娘家伤心,手赶紧从袖里一掏,几块丝巾带了出来,他拣了块递给顾芸洛:“芸洛,先擦擦脸。”
顾芸洛拿着丝巾不顾形象在脸上胡乱一抹,又哭了起来。
却比许修祈来之前大声。
“呜呜……我哥不帮我,方成居然不见我……他们就想我嫁出去……”
“我喜欢个侍卫又怎么了,方成不可能这辈子都是个侍卫……”
“呜呜呜……别人说什么,怎么样看都无所谓……呜呜……可为什么他也不愿意见我。他明明喜欢我,却不肯见我……”
平日看起来聪明伶俐一肚子鬼主意的小丫头,真哭起来也是语无伦次,再没平日里的古灵精怪。但那红通通的鼻头,略肿起的眼,满是泪痕的小脸,却比平日看起来更惹人心疼。
听她哭了一通,抱怨了半晌,许修祈也大致明白了顾芸洛为什么伤心。
小郡主喜欢上无权无势的侍卫,淮西王自然不同意,而对方也躲着她。
并不稀奇的故事,但当事者的难过并不会因为这悲苦早有人尝过就减轻几分。别离老病死都是常事,但真经历时,又有多少人能够看得开。
所以,即便是明白,但看着顾芸洛哭得伤心的模样,许修祈祷还是有些无措地劝道:“若喜欢人也这么难过,就放弃好了。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何必为了一个人搞得自己这么狼狈?”
许修祈是好心相劝,但哭得稀里哗啦的小丫头却抬起头来狠狠白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你从来没真心喜欢过谁,一身情债哄骗人感情的人,当然只会劝人放弃。”
被顾芸洛一顿抢白,许修祈满心抑郁,这真是好心招雷劈……
他却猛地想起数月前,并州的深冬里,也有个人这样对他说话。语气虽然温和许多,但意思却差不多。
“许少主你不懂怎么真正喜欢人。”
“感情这种事,从来不由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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