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懿回答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语气没有起伏,甚至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安晟一时愤怒胸口蓦然起伏不定,他有些难以置信,半晌后才从嘴里挤出话来:“懿儿,你是想要什么,报复夏国?自损躯体为的就是让父王更愧疚而利用父王吗,你知不知道身体发肤……”话到此戛然而止,安晟闭上双目,从那孩子十八生辰起的每一桩事从脑海里掠过,看似在为夏国,却又似在为权,不论为的什么,子懿从来不曾表态。明明感觉子懿性子淡泊,这几年却又似乎一直在与权挂钩,为夏国征服四方难道是为了将夏国一次性推翻吗?
这个念头在安晟脑中冒了出来,竟让他有些骇然,他突然忆起一年前他做过的那个梦,梦中他与子懿对峙着,子懿手中的长枪毫不留情的刺向他的胸口。安晟抚上自己的胸口,眉头紧锁着,已不知该说什么。
除了这样的理由,其他的都太过牵强。十七年的苛责,谁能真正做到轻描淡写的揭过?所以这事即使是子懿做的,他也没法再去怪罪,他有放纵子懿去做这些事,他亦有责任。
安晟沉默无语,禁闭双眼。
子懿没再说话,他不知该如何说,怎么说,他在沙漠里生死存亡之际,掏心掏肺说过的,父亲到底没有彻底相信。
心里难得有些许委屈与失望,但好在也只是有一些而已。
耿耿芥蒂,懂得紧拥的时候偏偏已如流沙。
第125章
这几日除了林中为子懿送饭菜之外,再无人来过。大牢里腐臭的味道四荡,昏暗的光线与审讯的刑室里时不时传出凄厉的嘶喊痛苦而尖锐的嚎叫交织着,让人心惊胆战,环境差虽差,但好在乐在清闲。子懿坐在方桌前,无事便自己研墨写些没什么意义的字句。
“啧,虽说你这字算不得大师风范,但笔力劲挺,运笔恣意随性,我仔细看看,从行字间还能看出写字的人的坚毅,淡远和沉静。”
子懿好笑的搁了笔,这该是奉承还是真挚的夸赞?张变努着嘴侧身倚着牢房的栅栏,忍不住玩笑道:“这天牢重地,我本想说得付多少金子才能进来瞅瞅,没想到我只是说要看望一下你,那狱卒立即就将我引来了,难道我一个侯爷这么有震慑力?”又瞄了眼牢房内,里头家什齐全,张变啧了声道:“看来是王爷有意为之啊,真的是够上心,连狱卒都这么松懈,也不怕天牢里的重犯都跑路了。”
子懿没有一点笑意,面色除了有些苍白外也未见什么情绪,他问道:“城南,如今怎么样了?”这几日除了林中再无人来,他能知道的真的不多。
张变嗤笑道:“还能怎么样,烧着呗,烧到火灭。那些个皇亲国戚要么大多住在北城,要么老窝在封地里,他们能有多紧张多在乎。火烧了两天才熄了,死伤不计……我本是来庆贺太后大寿的,结果碰这事了。”
“李斯瞿如何了?”
张变谐笑,可眼里没有一丝笑意:“他?听说判了个玩忽职守罪,被打了一百棍子革职思过了,这思过和囚禁也差不多了,听说他爹李大将军把他关在家里的祠堂里,不准外出也没让人看望。就是不思过,一百棍也够他一个月下不了床了。”
子懿微微惊讶:“一百军棍?”
张变知道子懿关心,也不卖关子直接道:“放心,军法处看在李大将军的面子上也没敢狠打,打得虽重去了大半条命但是总算没要命,也没弄残,不过两条腿被打断了倒是真的。话说一个驻营将军半夜被人五花大绑在榻上也是够丢脸的,审问他他也只说是被人偷袭再审也审不出其他了便判了罪。但到底这罪判得算是轻的了,按律可是当斩的。”
子懿稍稍别过脸去,昏暗的牢房里,额发打下的阴影看不清他的表情。张变虽然说得轻松,但心底也是酸涩不堪,皇帝派人下审,真是够狠的,那一百棍子真是险些要了李斯瞿的命。
张变盯着方桌上的针灸包,奇怪道:“我都不知道你还懂医?”
子懿本是在沉思,张变问了这才反应过来,笑道:“一位老大夫教的,我也只是会认穴扎针罢了。”
张变更是疑惑:“你……病了?”
“不过是儿时攒下的旧患,算不得什么病。”子懿的双眸因桌前的荧黄烛火而显得黑亮,话却说得云淡风轻。
张变皱了皱眉头,心知子懿以前过得比他还差得多了,也不再说什么,只道:“我本是怕你在牢里过得不好,来看看你顺道看看我能不能关照关照一二,看样子也用不到我了。”
张变走后,子懿就一直端坐在方桌前,黑眸里的光细碎而黯淡,垂下的乌睫在下眼睑覆盖出一片浅淡的阴影。他轻轻打开手,手心里躺着一块泛着温润光泽的白玉,玉前是雕刻精美的鱼化龙图案,玉后是一个精致镂空的懿字。他细细摩挲着玉后的那个属于他的字,一呼一吸间,繁思杂乱飞逝。
宇都南边重建已议妥,安晟松了口气,下了朝正准备离宫,殿门外久候的长寿宫太监总管看到安晟出来,立即上前躬身恭敬道:“王爷,太后有请。”
安晟这几日繁忙,今日朝下得早,原想去天牢看看子懿。宇都起火,不少大臣首议百姓安抚和重建城南,随后才言如此滔天恶行必须对此事犯人严惩不贷,甚至不少大臣言辞都十分过激,还暗责他安晟养虎为患,但都碍于他往时积累的威严,除了拐弯抹角,含沙射影的说一些不重的话也不敢太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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