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凡很紧张。
仓促组织的防线,士气低迷的溃军,复杂的地形,无孔不入的敌人,无边的黑夜中隐藏着无数的杀机,而没有一样是任凡能够解决得了的。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两辈子的见识也没办法给他带来一丝一毫的帮助,而他唯一能给这些士兵们提供的,也许就是他那个比较铁的脑壳了吧。
不过很快,任凡便发现自己的焦虑完全是多此一举。温德索尔驾轻就熟地奔走指挥着,整个阵地被他调动得井井有条。至于他这个正牌指挥官,似乎被人遗忘了。除了站在路中间有些碍事之外,丝毫没有半点作用。
洛萨当然不可能让一个在战略上一窍不通的新人去看管一道防线,那是对所有人性命的玩笑。事实上,洛萨所需要的,只是一个噱头而已。
“我们那位在龙族中有关系的指挥官就在咱们第一道前线指挥,放心,那些怪物打不过来的。就算是咱们的士兵打败了,还有巨龙呢!”
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情况下,没有什么比一个强有力的援手更能让人安心的了。在有意识地引导下,流言飞快地在难民中传播开来,甚至连龙族援助军队反攻的版本都出现了。
很荒谬,但在这时越是荒谬的东西却越是有市场。即便大半饿着肚子,可难民的精神却肉眼可见地在变好。而越来越多的妇孺被送上战舰也让难民们的情绪越发的稳定。虽然家园被毁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但这个时候的暴风城可不是另一个时空的天朝,房子在这里还真不算什么奢侈品。摸着怀里揣着的金银细软,有些乐天派已经开始构思自己未来的房子布局了。
只是和难民们不同,洛萨此时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凝重。
前方斥候传来的消息,兽人似乎正在集结。想到即将到来的黑夜,洛萨便感觉心情异常沉重。
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挺过这一夜。
看着缓缓驶进港口的战舰,以及那些趁着黄昏最后一缕微光疯狂向穿上塞人的大小商船,洛萨咬了咬牙。从身后副官的手中抱过瓦里安。掀开襁褓,打开它脖子上挂着的吊坠。看着上面那一对微笑着的夫妇,洛萨不由得感到眼眶有些酸涩。
“卡德加,我能信任你吗?”帮瓦里安掩好襁褓,洛萨转过头,对一旁的卡德加语气严肃地说道。
“从卡拉赞到暴风城,您觉得哪一次我让您失望了?”
“很好......”洛萨略略停顿了一下,随后将襁褓递到卡德加手中:
“带着他,去洛丹伦,找泰瑞纳斯......另外,把这封信交给巴罗夫家族的家主,他会帮你联系达拉然方面,给你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不要用传送,小家伙还受不了这样的折腾。坐船,现在就走!”
张了张嘴,卡德加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随即,在一队士兵的保护下,走上了即将离港的巨大战舰。
目送着他们的离开,洛萨如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整个人似乎都轻松了不少。无论如何,他都保住了暴风王国最后的希望。至于接下来的事情......
谁去管他!
虽然很希望该死的太阳永远不要落山,但黑夜还是不可避免地来临了。远处传来一阵阵低低的哭号,而迎着月光,隐隐地,还能看到些许黑影在那些尚未被推平的房屋间快速穿行。原本的商业街,已经变成了一道立体的防线,很清楚兽人战斗力的温德索尔十分干脆地放弃了和兽人正面对拼的愚蠢决定,无数士兵被他分散到了远近各处的楼宇之中,一时间让任凡以为自己置身于1945年的柏林。
抢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温德索尔终于勉强布置完了一切。略有些疲惫地栽倒在不知道哪个富人家的沙发中,从怀里摸出小酒瓶,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拧紧瓶口,将酒瓶揣回了怀里。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信心?”
完全看不出任何门道,任凡很自觉地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奶妈的位置上。手指间轻柔的圣光缓缓流入温德索尔的身体之中,迅速缓解着他的疲惫。
感激地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温德索尔轻叹了一声,苦笑着摇了摇头。时间太过紧促,数不胜数的不利条件罗列在面前,即便是再心大,再自信的指挥官,也没办法给出一个乐观的答案。
“听天由命吧,圣光在上,只要能把这段时间挺过去,让我跟着教团唱诗班天天赞美圣光都行!”
“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一群牧师妹子中间钻出你那张老脸。”
笑骂了一句,从任凡的手中接过一根雪茄,刚刚叼在嘴上,一阵刺耳的锣声便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手猛地一抖,火机的火苗险些燎到眉毛。勉强点着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站起身,重重地在任凡胸口锤了一下,温德索尔随即毫不犹豫地走出了房间。随后,他那标志性的破锣嗓音便响了起来。
深绿色皮肤在黑夜中就是最好的伪装色,在月光的照射下,沉默的兽人军队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潮,涌向脆弱单薄的防线。一眼望去,你甚至无法分清哪里是兽人,哪里是黑夜,只觉得他们铺天盖地,无穷无尽。
令人窒息的黑暗之潮。
几乎是一转眼,兽人的前锋便已经进入了射程之中。呼吸急促了几分,温德索尔死死地盯着那道事先画好的标记线,右手高高扬起,略带颤抖。
人类的防线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盯着主阵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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