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蹙眉,想到八十杖数目庞大,即便身有武艺也不易打熬,只怕不死也要去半条命。御前侍卫素日何等威风何等得脸,拉到午门受杖责,当算是极重的处罚了。
“那卫统领为何又被罚跪?是不是替人底下人向皇上求情了?”
林升点头,“可不是嘛,要说卫大人也是条汉子,跟皇上坦言,兄弟们那日行动拖延都是他指挥不利,要罚也该重罚他一人,请皇上责他廷杖一百,但凡不死将来总要戴罪再求侍奉君上,只请旨开恩,饶了底下那群人。”
容与一面听着,不禁多留心看了看卫延,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眉眼生得极英挺,昂着脖颈,不卑不亢的跪在那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浩浩正气。
肯不顾自身为下属周全,这份义气实在难得,只是一百杖打下来,凶多吉少。容与虽没亲眼见过,但也听过前朝施廷杖时,十板子下去就有人当场殒命。
他当下想为卫延求情,正自想说辞,又听林升幽幽叹了句,“可惜了这样好男儿,据说已跪了两个时辰,看来皇上是不打算赏他恩典了。”
心下一动,容与扭头看了一眼林升,再回眸环顾四下,已然有了疑惑,此处已出了御花园,鲜少有人来往,罚跪如何会选在这么个幽僻处?
再想想来上林苑散步,是林升主动提出,他脑子里立时闪过一个不大成形的念头,莫非是沈徽受意的,目的就是要让他看见这一幕。
那么以他的个性一定觉得处罚过重,十有八九会去求情,难道沈徽竟是在等他前去求恳?
心思转过,他笑了笑,无论结果如何,沈徽此举必有深意,既这么安排,那他就配合着演一场戏好了。
晚间容与去了暖阁,好些天都不曾在沈徽跟前伺候,见他刚用过晚膳,便亲手沏了消食的茶奉至御前。
沈徽看他一手吊着绷带,嘴上嗔道,“谁许你过来的,不好好养着,是打算废了这条胳膊么?”
容与低声说不是,“每日都有换药,骨头已长得差不多了。多亏太医院精心照料,臣才能好得这般快。”顿了顿,淡笑着复道,“臣若左臂残了,再加上御前侍卫又都双腿残疾,皇上身边恐怕一时无人可用了。”
沈徽转顾他,“你都知道了?又想为不相干的人求朕?”
容与欠身,“臣虽不敢和卫统领等人比肩,但也算是同在御前供职,既朝夕相见就不能说是不相干。何况行猎过程,臣也参与其间,亲身经历。若说当日的确是臣提出要为皇上更衣,才会招来祸事,要罚也该罚臣思虑不周。卫大人等在远处静候,来迟一步情有可原,还请皇上能稍作宽恕,且皇上就要大婚,合该普天同庆,以臣愚见,此时施恩比御下严苛更为合宜。”
沈徽听得一笑,“你倒教训起朕来了?伤才好了点,就又没规矩上了?”
虽是质问,声调里却总有股子含笑的味道,容与知道他并非生气,却还是规矩垂手,道声不敢,“臣自请责罚,请皇上一视同仁。”
“胡闹!你都伤成这样了,要朕怎么罚?也拉你到午门外打一顿板子?”沈徽上下看了他一圈,满脸讥诮,“只怕你这身子骨,五杖都捱不下来。”
容与就势道,“那一百杖呢,再好的身子也废了,卫统领是从重华宫就跟着皇上的人,这些年勤勤恳恳,皇上可否换个责罚方式,留他性命,也全他一份体面。”
大胤廷杖历来酷狠,所用刑杖极重,几下就能把衣衫打碎,倘若布料混进伤口里极易引发感染,弄不好便会因此丧命。所以自升平朝开始,皇帝就将施刑的规矩改为去衣受杖。可这留人性命的法子却自有折辱意味,朝臣们斯文扫地,那种心理上的折磨,丝毫不逊于身体上的痛苦。
“依你的意思,该怎么罚才算合适?”
容与知道这些侍卫出身都不错,最不缺的就是俸禄,若说罚薪俸太过不疼不痒,便又加上了贬职这一个处罚方式。
沈徽暗暗点头,兀自板着面孔,“回去写道折子来,要切中要害,要赏罚有道,还要合乎情理,倘若好,朕就准奏。倘若不好,朕连你一并罚。”
这就是答应了,容与忙跪下谢恩。倒是那折子写起来,多少费点心思,他知道这是给朝臣们看的,须要堵住悠悠众口。于是详述当日情形,言辞恳切;更历数卫延等人昔日功劳;最后再说到帝后大婚,当此大赦天下的时节,理应开恩准其人等戴罪立功。
几日后,他听到林升带来的消息,沈徽下旨将卫延等人全数革职。初时听闻,他不禁愣了一下,从御前侍卫的位子上被革职,可不能说是从轻处罚。
奇怪沈徽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摆着是让自己去求情,结果却没有多少改变,细细思量下来,他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
转天他正在房中读书,林升引进来一个人,却是卸去侍卫服的卫延。他才起身相迎,卫延已纳头拜下去,语气谦诚,“多谢掌印相救之恩,卫某感激不尽,今生今世愿唯掌印马首是瞻,必以此身报掌印大恩。”
容与忙拉他起来,“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我不过说出当日实情罢了,还该感谢皇上宽仁,卫大人千万不要这样。”
想着他话里的意思,又问道,“卫大人今后有什么打算?”
卫延又拜了几拜,才肯起身,“小人目下乃是无职之人,皇上恩典,许小人今后在掌印驾前侍奉,供掌印驱策,小人绝无二话,但求能为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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