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他刚结束高考。
成绩优异的他压根不需要担心,能不能考上他最想去的大学,去到他想去的城市。
可噩梦,恰恰是在这时候来了。
在他对未来存有无限憧憬的时候,一切还未开始,就全然破碎了。
与往年相比,那年的雨下得格外大。
绕了好几座山才能抵达的小县城,海拔实则不低,连续几日的暴雨,雨水累积,排水系统老旧,导致整座小城仿佛被浸泡在污浊的浑水之中,季芒至今都忘不掉那个味儿。
季夫妇时间估算得不对,错过了将芒果摘下和运输的最佳时机,导致初熟的芒果在暴雨冲击之下,被打落到地上。
腐烂的腐烂。
回忆里一家四口皆全副武装,穿着雨衣,踩着雨鞋,与近十个工人冒雨摘果的往事,仍是记忆犹新。
又过了几日,雨终于小一些。
但那都是大人们的说法,季芒只记得,那段时间他想约高中同学来家里玩,别人的回应都是清一色的“我才不去呢这么大的雨”。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季夫妇害怕本该到了交货日期,因他们迟迟不交货,销售方放弃与他们的合作,转而寻找下家,因为芒果农场可不只有他们这一个县城里有。
所以季夫妇决定了,近期冒雨也要将货送到市区里。
夏季的天亮得早,季芒很早就醒了,本可以再睡一个回笼觉,却被那暴雨的声音吵得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躺在床上听到爸妈起床洗漱,下楼准备出门的声音。
“爸妈是要去市区送货吧,昨晚好像听到他们跟黄奶奶提过,”季芒从凌乱的床头翻出闹铃,看了一眼,又嘀嘀咕咕道,“七点半,季思雨该去上课了吧,这么大的雨,要是没上初三就可以停课在家了……”
当晚,季夫妇都没回家,季芒只当爸妈像往年一样去了市区送货,明天中午就能回到家。
晚饭是黄奶奶简单热的两道隔夜菜。
一个几乎白了全头的老太婆,以及两个不大不小的屁孩,就这样凑合了一餐。
噩耗是第二天才找上门的。
直到两名身着制服的民警走进黄奶奶家,季芒才意识到,原来昨天平白无故就让人压抑到不行的气氛,不是没由来的。
或许,这是雨天自带的一种滤镜吧。
“孩子,你父母开的货车在通往临市的山路上冲破了围栏,连人带车摔下去了,你……”
“节哀。”
雨下得很大,噼里啪啦,砸在果树上、屋檐上、水泥路上,还砸在他的心上。
大人们都对他说,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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