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之案到底事小,便是发现与两位状头有些相关,也不过是年轻人的妒意作祟罢了。与贡举弊案隐藏着的谋逆意图,以及收买差遣监察御史、考功员外郎的手段相比,此案几乎可忽略不计。无论是来自于圣人的压力,或是案子本身的吸引力,都让三司迫切地希望全心全意投入到贡举弊案之中去。
“既是如此,便结案罢,诸公也能分出更多空闲办其他的案子。卷宗便不必再给我们了,想来叔父已有别的打算了。”李徽当然理解他们希望尽快结案的心情。他的目的已然算是达到了,再继续查此案也已经毫无意义。
虽说明面上的案犯不过是数个文士罢了,郑勤与杨谦都很是清白无辜,与此案毫无干系。然而,三司之内,谁不知此事的蹊跷之处?在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之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他们日后的声望与前程无疑都值得商榷了。尤其是杨谦,完美无瑕的形象一旦有所损伤,便再也不可能恢复从前。
而且,这世间的聪明人只多不少。这桩案子究竟意味着什么,与杨状头、郑状头到底有何干系,他们又岂会丝毫不知?所谓“墙倒众人推”,说不得,接下来的流言便与两位状头相关了。与默默无名的王子献相比,想来更多人都喜欢听“名人”的龌龊事,不是么?
大理寺卿正待再问,钟鼓声响起,众臣遂陆续默然走进太极殿中,在各自的茵褥上跪坐下来。李徽与李璟也拥有了临时的位置,就在越王李衡、荆王等人的位置旁,代表着皇家宗室的力量。不过,常朝之时,越王、荆王等人未必次次都来,今日这附近便只有他们两个少年郎而已。
不多时,圣人自殿后行来,众人遂在殿中丞的高唱下行礼,复又各自归座。圣人环视诸臣,目光在两个极为醒目的年轻侄儿身上停了停,不由得笑道:“之前朕命新安郡王、天水郡王督案,两人年纪虽轻,待公务却很是上心,一刻都不懈怠,朕十分满意。以他们的年纪,也该出仕了,早日封他们实缺,也好尽快替朕分忧。众卿以为如何?”
谁也不会在此时跳出来进谏,打断圣人展露的脉脉亲情。听说先前弹劾两位郡王涉入贡举弊案的两个监察御史已经入狱抄家,罪名是十恶大罪之一的“谋逆”。这意味着甚么?——稍微想想便明白了——短时间内,若是谁敢再对这两位郡王不敬,说不得便会被三司认定是谋逆的从犯!!无缘无故与宗室作对,又何苦来哉?!
于是,宰相们陆陆续续表示了赞同,谁都不提两位郡王年纪是否尚轻之类的话。毕竟,宗室入仕从无甚么成规旧例,当年濮王、越王也曾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就参与政务。而荆王进入宗正寺任少卿时,亦不足及冠年纪。
圣人微微一笑:“既然众卿都觉得妥当,那朕便封天水郡王为千牛备身,在御前护卫。”千牛备身即千牛卫中的高阶武官,负责掌执御刀宿卫侍从,一向由美姿容且擅武事的高官世家子弟担任。虽说品阶只有正六品,但因接近御驾之故,极易获得圣宠,升迁亦是轻而易举之事。故而,京中许多勋贵世家子弟都以任千牛备身为荣,可谓是千金难得的实缺。
“臣叩谢圣恩。”李璟怔了怔,方躬身叩谢——旁人抢得头破血流的千牛备身职缺,对他而言却如同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他最渴望成为能够行军打战的将军,而不是如同花架子一般的千牛卫。折冲府或都督府中的武官才是他最想获得的实缺,而不是成日守在圣人身边的御前护卫。
虽然心中有些遗憾,他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仿佛对圣命十分满意,看得李徽不禁松了口气。其实,天水郡王不过是性情直率些罢了,并不是甚么愚蠢之辈。能得到圣人的垂青与信赖已是不易,他又如何可能在脸上带出什么神色来?更何况,这两日越王与越王妃对他耳提面命了许多,多得足以令他猛然醒悟过来,自己正处于甚么样的危机之中。
“至于新安郡王,性情更沉稳些,且于审案一道颇有心得,便去大理寺罢。”圣人道,稍作沉吟,“封为大理正,辅佐大理寺卿、大理寺少卿查案、审案。”大理正是从五品官,虽然掌管的是刑名断狱,并未涉及户部、吏部那样的名望实权双收之地,但对于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郎而言,已经是破格重用了。
寻常人一辈子都无法达到的官阶,这位少年郡王却轻轻松松地迈出了第一步,不愧是天家血脉。御史中丞、谏议大夫以及六科给事中等言官忍了又忍,终是不曾多言。谁叫这是叔父给侄儿赐官呢?与当年的嗣濮王、嗣越王相比,品阶也相差无几不是?一个大理寺正“而已”,又不是从天而降直接入尚书省六部,他们还能说甚么?
“臣叩谢圣恩。”李徽亦是躬身叩谢,抬起首来又沉声道,“侄儿必不会辜负叔父的信赖!”昨日他从未提过自己想要甚么样的官职,而是听从杜皇后的提议,直说全凭叔父安排。果然,圣人待他并不薄。
虽然“督案”的职权听来似乎不错,却始终不过是旁听审案罢了,根本无法涉入其中。与此相反,大理正具有辅佐办案之责,证据与证人说不得都是大理正安排寻访查找的,自然能接触更多线索。许多其他人不慎忽略的疑点,或许他便能够发现。而这些疑点,日后或许就能成为解决安兴长公主的关键证据。
当然,他年纪尚轻,并没有办案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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