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选个家世合适的温柔佳人即可。能够与你相知相伴,最好能懂些书画,日后能与你一起品评,生活也会有趣味。”王子献又道,音色越发低沉几分,垂下的眼中涌动着的情绪近乎发狂。手掌中的画轴已经被他攥得变形撕裂,他却似是恍然一无所知。
“你说得是。”李徽淡淡地道,丝毫没有半点热情。这些画像他都并未细看,于是随意地翻了起来。看一眼角落中的出身郡望、父兄籍贯职位等寥寥数字之后,似乎便已经足够了。阎氏给他挑的,既有顶级门阀士族的旁支嫡女,亦有二等世家的嫡脉嫡女,论起身份均足可配郡王妃。而且,父兄的职位普遍都较低,并非高官勋贵之后。
濮王府也确实不需要一位势力极大的郡王妃,免得惹来不必要的猜忌,后患无穷。当然,若当真是父兄职位极高的世家贵女,定然也看不上他这样的闲散郡王。她们若是与高门世家联姻,日后的富贵前程也绝不会缺少,且对于家族而言更有助益。
“京兆韦氏倒不如京兆杜氏,尚能得叔母几分眷顾;祁县王氏不错,但那位姑曾祖母应当瞧不上我,最终不会许罢;河东柳氏倒是有些特别,听闻家教甚严,性情若非柔顺,也应当极为谨言慎行。秦家女?应当是旁支罢,舅祖父对阿爷颇有成见,可能也不会轻易答应……”
王子献默然地坐在旁边,紧紧地注视着他,却依旧不敢让心中那些情感露出分毫。听着这些话,他仿佛觉得自己正在受着煎熬。分明连半个字也不想听,不愿意听,却依然舍不得离开。就算李徽对未来的郡王妃毫无情意,不过是遵从父母之命迎娶,他也无法稍微觉得欣慰一些。
因为,他已经注定了不可能得到他。无论是谁得到他,得到他的感情或是其他,他都无法接受。哪怕只是想一想,便已是痛彻心扉。
恍然间,心底有个声音探出来,诱惑道:你若不试上一试,如何知道他对你是不是同样有情?你若不奋力一搏,又如何知道,他会不会一时心软,接受你的情意?就算注定了你必须与其他人分享他,至少还能“分享”不是么?总好过你孤零零地离开,而他留在长安娶妻生子,对你的情意一无所知罢?
住口!!不许胡言乱语!!我绝不能失去他!倘若将一切都说了,便再也回不到当初!他不接受,我们便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哪怕是有一丝一毫失去他的可能,我都不能冒险!与失去他相比,我宁可……宁可眼睁睁地看着他成婚……
心底那个声音接着冷笑道:他成婚之后,你便不是失去他么?数年之后,你与他的妻儿相比,孰轻孰重?他成了别人的郎君别人的父亲,又能为你分出多少心神来?再分隔数年,他身边妻妾儿女成群,你们这不过一载的友情又能算得上甚么?!恐怕只会比陌路人好一些罢了!!
闭嘴!!我们是挚友,是生死之交,是能够彼此托付一切的人——但这一切,并不囊括心悦对方的情意。而且,生死之交毕竟不同于寻常朋友,便是分离许久,也不会让情谊变淡……数年之后再见,我们也不会改变!
呵,当真如此?你当真相信先生所言?他那些所谓的生死之交,与这一份无可替代的情意岂能相提并论?!这世间,你唯有他一人,失去他之后,你又该会是何等绝望?你当真能接受么?!让我出来,让我来试试,你绝不会失望的……
见好友神色变幻不定,嘴角甚至都咬破了,李徽轻声唤道:“子献?”思及先前二人的笑谈,他只以为是挚友仍是无法接受自己已经“输了”的事实,便安慰道:“能觅得心仪之人为妻,自然比我这种不得不奉父母之命成婚之人胜上一筹。所以,你也不必着急,缘分说不得什么时候便到了。”
不!我已经有了心仪之人!在发现的那一瞬间,却注定了不能说出口,不能公之于众!注定永远也不可能如愿得到他!!
王子献心中一恸,只能勉强一笑:“我当然不着急,眼下贡举之事未成,成家之事再延迟些也无妨。”他如今已经足够痛苦,若是李徽再主动给他张罗婚姻大事,那便更难以接受了。只有暂时断绝好友这种念头,才不至于日后毫无防备的时候,再受到直抵心口的一击。
李徽颔首道:“你若考得甲第状头,榜下捉婿的人家必定不少,到时候再仔细挑一挑就是了。”自家好友家世虽高,却是旁支,而且只能勉强算是官宦世家之后。这样的落魄世家公子,长安城内几乎遍地都是,眼下议亲简直毫无优势。若是取中甲第状头,那家世便是锦上添花,自然有无数人家为了得到这位难得的佳婿而簇拥上来。
不过,想到日后人群涌动求佳婿的那一幕,不知为何,他竟也丝毫不觉得欣喜。仿佛是被自己如今低落的情绪连累了一般。
二人坐在书案边,一个兴致缺缺地翻画像,一个默然相望,气氛从未如此沉闷过,几乎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本想端着夜宵入内的侍婢急匆匆地将食案放下,便躬身退了出去,连一眼都不敢多看,唯恐触怒他们。
许久之后,李徽方道:“不如就这位杜氏女罢。说不得悦娘也会欢喜些。”其余人家固然也好,他却认为不如娶个能让亲戚都觉得亲近的王妃。至少,太子妃杜氏会多一分照顾之念,长宁郡主也容易与这位阿嫂相处。日后便是远离长安回到均州,也能时常送礼往来,不会轻易断了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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