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不是有突发事件的特殊情况,他散步回来,通常只能看见此人拿著遥控器在那里无聊地跳转频道。抓住他闲闲磕上一会儿牙以後,才继续全神贯注投入工作。
而且,他的睡眠时间是雷打不动的。
十一点半的时候狄寒生一定已经躺在床上,并且以自己神经衰弱难以入睡为由,不许家里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胁迫他也在这个时间停止活动。
其实这个人睡著以後天崩地裂都影响不到他。以前住寝室,互相之间知根知底。即使是卡车穿梭,也惊不了他的好梦。
周祖望知道他是为了什麽。
周祖望已经习惯半夜两、三点上床,早晨七点起来的生活规律了。一时要改,还真有些痛苦。不过人是容易习惯於压迫的生物,很快的,他也不会在睡下去以後长时间瞪著天花板数绵羊了。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好像眼睛四周的黑影都变浅了一些。
因为长期处於紧张的工作压力下,他三十不到就有了一堆毛病。甲状腺腺瘤只是长期积累的一次性爆发。其他的小毛小病,比如腰肌劳损,肩周炎等等,数不胜数。手术前的全身体检查出了一溜的问题,但是他一直企图忽视。
手术後,医生嘱他要多注意休息和锻炼。他当时恨死那个庸医令他再不能说话,所以什麽都没听进去。现在看来,体质确实不能和当年同日而语。大学能连续打四、五个小时的篮球也不觉得多累,冲个凉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现在在太阳底下跋涉个把小时,整个人就觉得脱力困乏。
找工作的时候,便吃足了苦头。
周祖望忽然被自己的一个想法吓到,然後自我解嘲地笑起来──
一边散步充作轻微锻炼,一边回忆著当年,真的很像人到老年,一事无成时,晒晒太阳,发发牢骚的状态呀──自己这一辈子,难道就到此为止了麽?
回去以後看见狄寒生一反常态,脸上不在是轻松嬉笑的模样,正严肃地看文件。周祖望知趣,也不和他搭话,自己回了房间。
等到第二天狄寒生再去上班以後,周祖望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忘记和他提起,有人说要帮他介绍工作。
不过估计提了,得到的也只会是消极意见吧?
狄寒生总是说工作不急於一时,劝他先休养生息,可是他又如何能理解自己恐惧和社会脱节的心态呢?
周祖望很久没有心思去查邮箱。但昨天心血来潮便去看了看。一打开,在一堆垃圾邮件的夹缝中艰难冒头的一封mail闪进眼内。
署名两个字,“杜启”。周祖望对这个人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记得是原来公司里一个同期的职员,自己和他在做市场那块时搭档过。但是後来周祖望很快便因为工作出色而步步高升。他和杜启本来就是因为工作兜到一起,升职後自然分开。也就剩下见面点头的交情。
所以周祖望很吃了一惊。因为仔细看内容,这封信措辞委婉的向他介绍了一份工作。
杜启的妻子供职的xx局下属子单位要招收几名企业编制的人员,具体做的是资料整理和归档。那个单位管辖范围和周祖望的术业专攻正好搭边。她又在秘书处工作,现官不如现管,恰恰说得上话。
杜启和周祖望说不上多麽熟稔,平时客客气气打招呼,话都要在肚子里滚过几遍才能出口。这封信也不知道被修改过几回。既要把意思表达明白,又不能显得施恩。
周祖望心口有些热。
现在最难办的事之一便是找工作。更何况,自己等於是个残疾人。
对方和自己关系不深,不过是点头之交,却如此古道热肠。他自从失声後四处碰壁,受势利小人的窝囊气,唯一帮助来自於偶遇的老同学狄寒生。杜启这样一个和他交情不深的人伸出的援手,意义大大不同。
这几天狄寒生工作忽然忙碌起来。这倒也不奇怪,像之前他一直那麽悠闲才是不合常理的事情。但是周祖望本来想先和狄寒生商量一下再联系,这时候便来不及了。只能大致上说一下。
狄寒生听他叙述,微微皱眉,思考著说:“你觉得好就行了。不过工作太辛苦的话不要硬撑。医生说过,手术只是伤到了发声的神经,过段时间会恢复的。身体健康才容易恢复吧。”
周祖望有些灰心丧气地垂头,他已经逐渐习惯打字对话,道:“你相信我还会恢复麽?那是说来安慰安慰人的,真信了,以後恐怕还要失望的。”
狄寒生闻言有些微的诧异:“怎麽啦,你觉得永远都说不了话了?别急啊,这个恢复期可能是一个月两个月,但是也可能是一年两年的。现在离做完手术才过了3个月,这麽早就放弃希望,实在不是你一贯的作风。”
周祖望苦笑,点了点头,但是那神气很明显的,一点都不相信。
狄寒生知道再多话也没用,语言的劝解不过是徒劳。不如等以後他恢复声音了,到时候再拿来堵他。看到单位的名字,说:“是因为那个展会新成立的机构吧?前期准备肯定是很忙很辛苦的。你身体才好些…”
周祖望轻轻摇头,随後道:“总比企业什麽的好些,毕竟是事业型的单位。”顿了顿,像是还想说什麽,但手指在键盘上犹豫再三,终究什麽都没打出来。
他打字叙述的时候,狄寒生是绝对不会插话抢话的。这好像他哑巴後两人之间形成的默契,总要等到他停下手从屏幕上移开视线,看著狄寒生,示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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