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汀跟屁股着火了一样,蹭的站起身闪开。
魏渊捞了个空,沉沉看了眼叶汀:“躲什么。”
叶汀背过身去,打着哈哈:“怪热的。”
魏渊想到他身上朝服厚重,也不再强行拉他到怀里,递给他一碟点心又倒了水。
“先随意垫垫,等祭稷完,跟二哥回宫,再好好歇歇吃点东西。”
叶汀连连点头,灌了两杯茶,捂着肚子坐的远远地。
魏渊见他一副‘你可千万别过来’的模样,也是百般不解。分明之前还是好好的,这又别扭什么了。
魏渊叹了口气,默默看了眼车外。
天热了,找个时间把堪舆嫁了吧……
车厢里,胡礼打了个喷嚏,默默裹紧了领子。见鬼,这么热的天怎么感觉忽然有股寒意。
三十七.
稷,原隰之祗,五谷之神。
帝王登基,奉为天命,始来祭社稷。
肃穆礼乐而鸣,魏渊携百官与宗庙外的大坛之上,纹龙青铜鼎立于坛前。
礼官念着长长的祭词,有内监持玉盆,稻谷于前,周密而繁琐的祭礼总是冗长又沉闷。
叶汀单手持剑,一手微抬于身前掩住肚子,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落下,凝在下巴之上。
他看着身侧之前的魏渊,心里倒是宽慰又满足。
简而言之,能看着二哥龙袍加身,总觉得此生无憾。正这般想着,半掩在小腹上的手心忽然一动。
叶汀愣住,以为是自己摸错了,恰在这时,那细微又清晰的动静再次从手心下的肚子里传来,柔软却直抵人心。
欣喜一瞬间蒙上心头,叶汀甚至有些不合时宜的在众人都低头听祭词的时候猛地抬起头来。
眼底的笑意僵持在瞬间,身体的反应总是最快的,刀锋陷入肌理,擦过骨头,发出让人牙酸的闷声。
魏渊身子一沉,被叶汀带着原地滚扑两圈,才稳住身形,不等拉住压在身上的人,就见叶汀浑身杀意尽显,手中泰阿已经出鞘。
祭祀大典上君前持剑者,唯有叶汀一人。
原本手捧红木镂花盘,上端祭祀所用牛、羊、豕首的内监纷纷从祭品里抽出刀刃。
藏刃于肉中,刃无柄,这群装扮成内监的刺客将刀刃卡在手掌的骨缝中,带着赴死的决绝和孤注一掷的狠辣,用飞蛾扑火的姿态扑向魏渊。
叶汀翻身而起,名剑泰阿剑锋湛湛,抹过刺客脖颈,飙出的血线染红了祭坛上青岗石的地砖。
这群刺客,是魏昭曾经的门客,从魏昭还身为皇子的时候就做了他的幕僚,追随于他。主上身死,他们这些魏昭最为亲近的人自然成了搜捕捉拿的对象。
属于他们的活路唯有一条,逃,没命的逃,逃得远远地,从此隐姓埋名,苟且度日。
幕僚清高,又如何甘心这样黯然一生,生不如死。
死?如何死?一杯鸩酒可以死,一条白绫可以死,一柄尖刀亦可以死。
可这都不是他们想要的。
其义或成或不成,然其立意较然,不欺其志,名垂后世,岂妄也哉。如此方才是他们所求,哪怕死,也能博得名垂千古,博一声忠义之名。
他们沐浴焚香,净身入宫,利用最后的暗线混迹在内监中,千方百计得到祭典上呈祭品的机会。藏刃于祭品中,只待身至新帝身侧,将其一击毙命。
如果不曾有个叶汀,如果叶汀腹中孩子不曾恰在此时胎动,惊的他刹那间抬头看到那刀刃的寒光……
一切或许会不一样。
当叶汀把剑锋送入刺客的心脏时,那些人如是想。
礼乐声而止,祭奠上百官皆高呼,武将侍卫环住四周,御林军将剩余的几名刺客制伏。
叶汀抖落剑上的一串血珠,呼吸有些艰难,他单手撑着剑,一点点跪下身去。
眼前的血有些刺眼,他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染了血。
眉头紧紧皱起,叶汀伸手去抹袖口上的血。
这些人该是有多烦人呐,这麒麟袍是二哥送他的,怎么能浸满血污。
指尖用力揉搓在袖口之上,极力想要拭开那血迹,金线麒麟半身浴血,却如何都擦不干净。
手指用力扫过那麒麟的麋身,龙尾,龙鳞,偶蹄。
蓦然,叶汀指尖微僵,怔怔看着那袖口的麒麟,亦或是说……狻猊。
四周的嗡鸣亘长刺耳,眼前的视线变得斑驳不清。叶汀感觉到二哥扣住他的肩头,拼命的摇晃,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渐渐有些模糊。
魏渊双眸赤红,眼泪压着眸中的红色,当真如浸了血般滚滚欲落,他大声唤着什么,说着什么。
叶汀听不清。
魏渊的手按在叶汀肩头,半截染血的刀刃露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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