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彬愣了愣,显然没料到蒋陵是这样的反应。他念及蒋陵继父刚死,生母被抓,一下子受不了打击,忍住火气,耐着性子劝他:“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不回吴府,还能去哪儿呢?”
蒋陵刚要开口,脸色骤然变了变,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沈彬拉起他,不由分说要背他去看大夫。
我戳戳津津有味看八卦的青玄:“你去救个场?”
青玄整整下摆,从容地自墙角转出,粉墨登场。
他不八卦的时候,高冠博带,朗目疏眉,颇有他师父五陵子的风度气质。
沈彬还认得他,冲他点头示意:“青玄道长。”
青玄回了礼,转头仔细端详蒋陵的脸色:“我见小友似乎身体不适,贫道这里有一枚灵丹,食之可以修复经脉,百痛立消。相见即是有缘,贫道愿赠与小友,小友速速服下吧。”说罢,从袖中拿出一枚红色的丹药。
沈彬的眼中犹豫不决,似乎想开口拒绝。蒋陵看他一眼,接过来一口吞下。
我听闻终南山道家一派长于炼丹,可惜我是个无疾无痛的妖精,遇到五陵子的时候已经成过仙了,是以从未见识过丹药的神奇。蒋陵服下丹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他摇摇晃晃站起来,对青玄拜了一拜:“多谢道长。”
青玄扶起他,微微一笑:“起来吧。”
沈彬见他好转,斟酌着说道:“我先回吴府了,你如果想明白了,也赶紧回去吧,毕竟是你的家。令母的事,还需从长计议……”
蒋陵想也不想,打断他:“我母亲不是凶手!”
沈彬叹了口气,消沉地挥挥手:“罢了。”他又谢过了青玄:“蒋陵年幼,还望道长麻烦看顾一二。”
青玄一点头:“好说。”
沈彬放下心来,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蒋陵开口叫住他。
“怎么?你想通了吗?”沈彬回头,面有喜色。
“我只问你一件事,”蒋陵偏过头不去看他,一双手攒得死紧,“刚才堂上,你为何要出言替我隐瞒?”
沈彬看着他,并不为他冷漠的态度气恼,温声回答:“我教你读圣贤书,毕竟师徒一场。你还年幼,勿要让一时邪念蒙蔽了双眼,铸下追悔莫及的终身大错。”
“只因为师徒之情?”
“那是自然。你以为我有什么企图?”
蒋陵垂下眼眸,冷冷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沈彬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不会跟自己走了,又叹了口气,离去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蒋陵像被抽掉了脊梁骨,软软地倒下去。青玄眼疾手快,把他捞在怀里,摸了摸他的脉搏。
“奇怪,我师父的丹药应该药到病除,立竿见影才对啊……”他又摸了摸蒋陵的额头,“你感觉怎样?”
“好多了,就是有点头晕。”
“你刚刚冷汗出太多,现在身体虚弱,需要静养。”看刚才蒋陵对沈彬的态度,他是决计不肯回吴府了。青玄四下张望,建议道:“不如我先扶你到客栈休息一下吧。”
蒋陵摇摇头:“不了,麻烦道长扶我到衙门口就行。”
他们坐的地方距离衙门口十几丈,并不远,青玄扶着他走到喊冤鼓旁边的时候,蒋陵示意他停下,自己拿起鼓锤,重重地敲了一下鼓面。
奈何他身体虚弱,没敲两下已经体力不支。青玄看不下去,替他敲了十几次,鼓声隆隆,音波震耳,刚才散去的百姓又被鼓声吸引过来。
“咦?这不是吴家那个继子吗?他敲鼓干什么?”
“刚才县太爷不是都把案子结了吗?难道又有冤情?”
“刚才被抓的是他生母,这孩子接受不了吧。”
……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无拂拉了拉我的袖子,低声问道:“蒋陵要干嘛?”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静观其变吧。”
现在已是申时,衙门不会再升堂了。青玄放下鼓锤,露出疑惑的表情,劝道:“县官已经退堂了,你击鼓也没用啊。”
蒋陵低头喘了两口气,开口道:“我知道了,麻烦道长扶我到衙门口吧。”
“你先告诉我你想干嘛?”
“道长马上便知。”
青玄将信将疑,又扶着他到朱红色的仪门正中。蒋陵挣脱了他的手,扑通一声,跪下了。
青玄吓了一跳,下意识反手去抓他,拽了几下蒋陵还是不起,皱眉问道:“你这是为何?”
蒋陵端端正正跪在门槛之外,大声道:“罪民蒋陵,毒害继父吴慈仁,罪不可赦。望大人释放我母亲,我愿认罪伏法!”
他一连喊了好几遍,衙门始终紧闭不开,也不知是县官听见了装作不知,还是散衙了听不见。
围观群众都当他是救母心切,替母受罪,怜他是名孝子,无人把他的话当真,都摇着头渐渐散去了。
青玄好言好语地劝他,他都充耳不闻,硬撑着跪在原地。
青玄无奈,只好拼命朝我和无拂藏身之处使眼色求助。
无拂担心蒋陵,拖着我从角落走出来。刚走两步,只见蒋陵身体晃了两下,青玄赶紧伸手去扶。
待我凑近一看,蒋陵躺在青玄怀中,无知无觉,已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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