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大病了一场。
这场大病里,她的记忆,只有处处漏雨的茅草屋,不时出现的草药篓子,还有隐约的奇异哭声。
昏昏暗暗,颠颠倒倒的视线。
病去如抽丝。
等她真的彻底从病痛里回复意识的时候,已经过了六、七天了。
她还记得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嘴里咀嚼着苦涩的药,外面稀里哗啦下着雨,茅草屋里也下着雨,之前在江上见了的那位特别潇洒的“神仙”,正满屋团团转,拿着破碗接水。一边接水,一边低声唱着不知名的山歌。
而她身下睡着的,是半张破破烂烂的草席,破烂到稻草都散了一半。身上裹着一条毡子,只可惜也是破的,还有几只虱子在爬。
整个屋子里没有油灯,所以显得特别昏暗。
床是土台,床前摆着一张缺了半条腿,做工粗糙的桌子。
茅草屋挡不住太多雨,也遮不完风,风从茅草里往里面钻。
黛玉躺在破烂肮脏的草席上边,只觉浑身发痒。不由想推开,自己下床去。
只是屋里最干燥,最没有雨水的地方,一是角落里堆着柴火的地方,二是黛玉躺着的土台床上。她看着满地泥泞,几乎找不到地方下脚。
看见她醒来,“神仙”把破碗往边上一放,笑眯眯地问道:“你醒啦?”
“神仙?”她低低地开口,发现自己喉咙沙哑。
正在接雨水的“神仙”纠正了她:“不是神仙。我汉姓姓刘,行三,你叫我三姐就成。”
黛玉刚张开嘴正要继续说话,就听到哇地一个熟悉而微弱的哭声响起来了。之前一直感觉迟钝的身体边,有个什么东西动了动。
黛玉低头一看,大吃了一惊:是一个面黄肌瘦的婴儿,被一团破布裹着,正躺在她手边的土台上,哇哇哭着。
哪里来的婴儿?!刘三姐看她挤到婴儿了,又叫了一声:“小心!”
黛玉手足无措,被叫了一声,赶紧小心地调整自己的手脚,避免碰到这个孩子。
正在这时候,门口就有人敲门,三姐去开门,进来了一个妇人。
这妇人是汉家打扮,满面愁苦,眼睛有点小,面目黧黑,牙齿蜡黄,只有笑起来,会牵扯出眼角、额头的十几道皱纹。身上的破袄子,半条裤子,都被雨淋湿了,稀疏发黄的头发都贴到了脸上,在往下滴水。背上背着一个草药篓子,上面用一件蓑衣盖着遮雨。
三姐笑道:“这是黄大姐。这里是黄大姐家。”
如果不是这声“大姐”,黛玉一定会以为这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妇人。
黄大姐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看看黛玉雪白的皮肤,俊美得好像会发光的容貌,就没敢上前。只是先把盖着衣服的草药篓子放下,然后小心地绕过了黛玉,把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婴儿抱起来了。
刘三姐则接过药篓子,就去扒拉。三姐扒拉出来的那几味草药,正好都是治风寒的。可以干嚼的药。
三姐递给黛玉。
黛玉看到这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连忙挣扎着挨下床,也不管地上的泥泞了:“多谢大姐的救命之恩!”
又向三姐:“多谢三姐的救命之恩!”
黄大姐很局促,也很吃惊,立刻“呀”了一声,也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拍了拍孩子,退了一步,带着浓重口音说:“冷小姑娘,你,难受,上床去。”
婴儿则被抱到了三姐怀里,黄大姐和三姐轮流拿一件干燥的破布裹着他。
而全屋里唯一一件比较厚实干燥的毡子,之前正裹在黛玉身上。
黛玉原本还有些嫌弃这条破草席和破毡子,这下子,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觉脸上发烧。
呐呐半天,看着陌生的婴儿和黄大姐,只不肯再上床去,强撑着说:“我不要紧的,我大姐你带着孩子去休息,我、我找叔叔去。”
刘三姐似乎对黛玉的心情有所了解。回身看她一眼,笑了:“你矫情什么!都是落难人,谁不帮着谁?下这么大雨,山林里,你又是孤身的一个女孩子,又这样的容貌,找什么叔叔?何况你还生着病呢!”
说着,就硬把她拉到了那张破草席上,又把毡子给她裹好。
黛玉就这样,在黄大姐家,又就住了下来。
期间,每天一顿,就靠硬得几乎啃不动的糠皮窝窝头过活。幸而三姐会打猎,还会捕鱼,有时候去砍柴,还会带回来一些果子。而黄大姐又会采药,也经常能挖回来一些根茎,在荒山顶上,黄大姐家又种了几亩茶树。而此时就快到采茶时节。
三姐和黄大姐轮流上山采茶、照顾黛玉、婴儿。而婴儿吃得少,还在由黄大姐哺乳。
因此即使还有一个病号黛玉,和一个小婴儿,也勉强还能过活。
只是,家里一直都只有几个女子婴儿。一直不见黄大姐的亲人,也一直看不到三姐的亲人。
问黄大姐,大姐只是哭。然后婴儿也哭。
问三姐,三姐黯然不语,眉目间满是忧愁。只说自己父母双亡,幸得黄大姐收留。
看她们哭。黛玉就不问了,想起自己的亲人,一时神伤。她在桂林人生地不熟,那日落水之后,抱着浮木,一路顺江漂流,早就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那天和叔叔分散,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人。
倒是三姐老练,听了黛玉的描述,想了一想,就想到了:“江上的恐怕是章家来收行船费、打渔税的打手。”
章家又是什么人?
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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