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佐兰哪里听说过这种事,顿时瞠目结舌:“大宁朝禁止人口贩卖,官府难道不管?”
忠伯苦笑道:“规矩不是他们定的规矩,拆散得不是他们的家庭,夺走得不是他们的所爱……他们自然懒得来管。别说了,快点走罢。”
南市往西,约莫又过五六百步,九曲回肠的小巷深处突然豁然开朗。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座勉强还算有点人气儿的宅院门前。
只见乌泱泱的泥墙脚上,堆满了破筐与各种杂物,黍皮黍梗打成捆儿,一摞一摞,好像小米做的馒头。
墙中央的大门紧闭着,贴着两个褪了色的门神。左右屋檐下,各挂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白纸灯笼。
忠伯走上前去敲了敲门,过了半晌才有脚步声懒洋洋地走过来。门开了,开门的却是一个比叶佐兰大不了多少的少年。
“瓦儿。”忠伯喊那少年:“我领着他们二人在此等候你家主母回来。此事你千万不要与别人去讲,否则……”
那瓦儿倒也聪明,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连连点头。主仆三人急忙迈进门槛,重新紧闭大门,忠伯又命瓦儿打水与姐弟二人清洗脸上手上的污泥。
稍作喘息之后,叶佐兰开始打量起了周遭的环境。
大门后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南边各有两爿倒座房。北面的正堂敞着门,一眼就可以看见中央顶天立地的神龛,里头坐着个头包幘巾、手托葫芦的白发老者。
“那是华佗祖师爷。”忠伯道。
叶佐兰当然知道华佗是医药的祖师爷,并以此推想,忠伯的女儿女婿做得就应该是药材买卖或者赤脚郎中一类的活计。都说“医者父母心”,这倒是让他多少觉得有点安稳起来。
堂屋的后面又是一堵脏兮兮的矮墙,墙上一溜排开四扇漏窗,中间是一座门洞,通往更大、却也更空旷的后院。
后院的布局有些诡异。几乎所有的房屋全都挤在西边那一侧,中央空出好大一块光秃秃的荒草地,散养着一群鸡,排列着十来个三层的药匾架子,好像练武用的梅花桩。
院子的东侧没有房屋,却生了几株异常高大的石榴花树。眼下正是着花时节,满树金红色的石榴花如同火苗随风跳跃着,又有残红落于树下,好似淋漓的鲜血。
再仔细看,榴花树下还藏着一扇木门,门扉紧闭,上头居然装着两个明晃晃、光灿灿的铺首,竟然好像是用纯金铸成。
铺首之间,垂着一个沉甸甸的黄铜大锁。
忠伯将佐兰与月珊安排在了西边的两爿倒座房里住下,特意叮嘱他们不要随便走动,更不能够大声喧哗,以免被人发现。
除此之外,他还特意叮嘱说,大业坊中多幽魂鬼怪,若是听见什么怪声、闻到什么臭味,也千万不能好奇。
还有,最最关键的一点——绝对绝对,不可以推开那扇镶着金色铺首的木门。
记住了所有这些关照之后,叶家姐弟就开始了在这里的“隐居”生活。
此后的两天,忠伯整日外出打听叶家老爷夫人的消息,黄昏时分才会归来。佐兰与月珊的生活全靠瓦儿照料。但说是照料,其实也就只是供了一日三餐而已。
直到第三天晌午,忠伯提前从外头赶了回来,颤巍巍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叠破纸,说是冒险买通了狱卒,让叶锴全写了一封亲笔信。
忠伯不识字,便直接将信函送到了叶佐兰手上。佐兰展开信笺,无比熟悉的字体顿时映入眼帘,只是笔迹排列零散、墨痕浓淡不同,显然是在仓促之间写就的。
想起父亲此刻可能的境遇,他顿时觉得难过哽咽,缓了好一阵子才开始读信,却又猛地怔住了。
这封信,并不是写给他的。
“姐姐……这……”
他觉得心脏一阵阵难受,赶紧将书信交给叶月珊。
叶月珊伸手接过,只见信笺上如此写道——
「吾女月珊,与你一别,不觉已有五日矣!自你出生之日起,尚未曾离开父母如此之久。你本是家里人万般呵护疼宠的娇弱花朵,如今却随风漂泊。思及至此,为父不禁羞愧万分。
珊儿,你一定想要知道,为父究竟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过,竟然连累家人一并受过。而那些官差,也必定是拿了许多的污名来构陷与我……眼下,我在朝堂之上,已再无盟友可言。今日便将事情的真相全部告诉与你,只盼珊儿能够明白为父的苦衷,了解这官场的险恶。」
“官场险恶,说与我听,却有什么用处……”
叶月珊嘟囔了一句,又偷眼来看身旁的人。却见叶佐兰双目无神,显然已经失魂落魄。
第20章 柳儿
只见那封信上接着写道——
「记得为父就任都水使者之初,有许多朝中官员来家中道贺。其中一人名叫傅正怀,乃是与为父同年的进士。此人在御史台就职,时常能够接到一些百姓的投告。
这天他来家中闲坐,突然提起一件事,说是灵州城内有不少专挖运河的民夫,被人抓去修建端王陵寝。都水监主管的就是水利,为父又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一番调查确有此事,再将结果说与傅正怀听。傅正怀当即义愤填膺,提出要参唐权一本,接着又找来几部侍郎联名,大有围攻之势。
联名弹劾,为父自然也是义不容辞。更何况唐家外戚权势熏天,若能翦除其党羽,就如石落水出,则仕人之路也可通达矣。
按照律例,我提前一日将弹劾奏章呈于御史台,等待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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