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她说让我别光顾着看电视,要好好吃饭,结果刚说完,电话忽然响了。她脸色一变,噌地起身抢先去接,拿起电话没有先说话,而是举着听筒等待,之后脸色一沉,道了句“稍等”便把话筒撂下,回来使劲扒拉了几口饭。等我爸站起来去接,话筒刚拿起来,我妈忽然把碗狠狠往桌子上一砸:“吴一穷,我成全你和那小狐狸精。”说完,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拿上包,摔门而去。我爸只是无奈地看着,回过神后对电话说了句“没事”,也没有去追。
那碗砸桌子的声音真的吓得我一哆嗦。其实我很害怕,不光因为我妈砸碗、摔门、离家,主要是因为我看到她哭了。我那时不懂“狐狸精”是什么意思,理解不了她的话,还以为她生气是因为我和我爸都不好好吃饭惹的。于是我忍着眼泪,不再看电视,把自己那一小碗饭吃得干干净净,连掉在桌上的饭粒也都捡起来吃了,一句话都没敢说。
“狐狸精事件”虽然后来被证实是个误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爸只是单纯地指导那位女学生的论文而已,却似乎对我幼小的心灵产生了不可逆的影响。
这个话题说得太多了,言归正传。
张起灵确实像约定好的那样,乖乖安稳地坐在那里,没有抢着付钱,我买的单。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好抢的,连两瓶饮料都算上,还不到50块钱。这顿真是太省了,我是很想请他吃好点儿,多点儿,但他一直都说不饿。莫非他中午吃的也是藕盒?以前没发现,这东西还真管饱。
外面天色暗了一些,没有了白天的燥热。越接近夜晚,平房小院的好处就越明显,初夏的晚上如果能坐在外面吃,感觉一定很爽。其实这附近还有条胡同,那里面也有座小院子,院子里摆了几套桌椅,可以在露天吃饭。虽说环境同这文物级别的大四合院没法比,但味道很棒,家味十足,气氛更随意热闹,最关键的是……屋里屋外都能抽烟。
真想抽根烟啊。
我默默地跟在张起灵后面往外走。出了大门,他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站到车前转身问我:“你有什么地方想去?”我摇了摇头。他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之后点了下头,按钥匙开锁,拉开车门:“那我送你回家。”
我没动。张起灵身子跨进去半截又定住,带着询问的眼神转头看我。
“小哥,出了胡同就有地铁,我自己回去就行,你……快忙你的去吧。”
张起灵皱了皱眉头:“我不忙。”
“……”
我没有回应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应,“我不忙”三个字也不知道是真不忙还是别的什么。晚上不是明明有邀约吗?可张起灵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扶着车门看我。我想我知道为什么会有“无声胜有声”这种说法的存在了。他那个样子,虽然算不上传统意义上的“盛情难却”,也依旧让我连婉拒的话也说不出口。
西边的天空已经被晚霞染成了橙红色,车里的仪表盘、车外的大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随着路灯一起悄悄地亮了。这年头,周末比平时还要堵。我们在路上堵了一会儿,晚霞便也要褪去了,代替它的是夜幕和一对对红色的尾灯。可能是我太安静,张起灵看了看我,按开了音响,几首歌过去,到了那首:第一盏路灯开了,你在想什么?
……
天空血红色,星星灰银色,你的爱人呢?
梦里那人,一直看不清样貌,半截醒过来,没有结局的梦。我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后来我到底帮他找到了没有,还是我反而给他增加了难度系数?脑海中残留的影像太安静,甚至连“听你听的歌”都没有,只有风声、胎噪声、发动机声一直在耳边响着。我记得答应与他同行之后,我们坐在车里便谁也没再张口说过话了。
车开了很久很久,我忽然发现周围的景色很熟悉,好像刚才遇到过,难道在绕圈?我想看看地图,但风太大,我没拿住,地图被风吹跑了。我呆呆地扒着座椅转过身,看到它在天上飘了飘,画着圈掉到了地上,变成个小白点。那人只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停车,小白点越来越远,看不见了。唯一的地图没有了,奇怪的是,我们谁都没有着急。他心里怎么想的我无从得知,我的内心却是一片平静和踏实。也正是这时,我饿醒了,收到了张10086的电话和短信。
堵车难免烦躁,而我又觉得气氛不对,心里不消停。他们争执的时候我再一次处在了风口浪尖,鉴于他俩的身份,无论从哪方面和层次去解读得到的结论都是……以后别混了。为什么要告诉黑眼镜你在和我一起吃饭?又不敢开口问。
“小哥。”
“嗯?”
我只能故作轻松地挑起了话题:“大周六的,你怎么不跟他们出去玩?其实真不用送我,劫财,财没有,难不成你还怕我碰到劫色的?嘿嘿……”
“我不喜欢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
张起灵看了看我:“就是喝酒,太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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