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驰乐和薛岩跟在他身后进了家小饭馆。
黎柏生点了三菜一汤,三人囫囵着填饱了肚子。
气氛还是静得出奇。
解决完午饭,黎柏生带郑驰乐两人走到一条宁静的林荫道,招呼他们在一个石基上坐下。
黎柏生说:“你们俩别再比拼谁更沉默是金,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郑驰乐看向薛岩,期望他能自己开口。
薛岩接收到他的目光,感觉自己左边的脸依然火辣辣地疼。他再怎么早熟,到底也只是十一二岁的小孩,虽然他看起来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可他心里还是非常在意的。跟赵麒麟杠上的事他连牛敢玉都没说,就是因为不愿意将这难堪的事实暴露在牛敢玉和郑驰乐面前。
原本这跟本就不会有什么事儿,赵麒麟的所有挑衅他都视若无睹,可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他外婆的忌日。他外婆是他母亲开始厌恶他以后唯一肯对他好的人,薛岩今天根本没法集中精神听课,抽出张信纸开始给死去的外婆写信。
这是他长久以来的习惯,没想到下课时赵麒麟看见了,抢过了他写好的信当众念了出来,不仅跟往常一样辱骂他,还牵连了他外婆。
薛岩忍无可忍地打了赵麒麟。
于是就有了郑驰乐看到的那一幕。
理智上薛岩完全可以理解这件事,他母亲嫁给赵麒麟的父亲时身上本来就背了那么多不光彩的事:曾经被人糟蹋、曾经未婚生子。因为有着这么多过往,他母亲才会竭尽所能地对赵麒麟父子好——表面上再光鲜,心里也总是缺少底气。
以前他总想着他母亲是有苦衷的,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好、表现得足够优秀、表现得与那个罪无可赦的人渣迥然不同,母亲就不会那么厌恶他。
也许终有一天会重新接受他这个儿子。
只是这一巴掌终究还是斩断了他的所有念想。
——那本该在自己被遗弃时就摒却的念想。
所有年少的、冲动的期盼,所有应有的、不应有的执着,都不需要了。
薛岩目光微敛,抬起头看向黎柏生和郑驰乐时,已经收起了原有的难堪与痛苦。
他顿了顿,从头给黎柏生和郑驰乐讲出了自己的故事。从自己不被母亲期待的出生、到自己母亲越来越厌弃自己这个儿子、到自己被抛弃在岚山监狱后曾经有过的近乎天真的期望,他都没有隐瞒。
最后他才平静地说:“刚才那个女人就是我的母亲,她嫁人了,那个赵麒麟是她的继子。就是这样,她有了新的生活,这个生活里面不能有我。”
郑驰乐早就听薛岩说起过这一切,只不过这时候薛岩还不像那时候一样善于隐藏情绪,脸上终究还是流露出了难掩的痛苦。
郑驰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薛岩的心情曾经和他那么相像,他太清楚那样的感受——那种创伤是任何安慰都无法抚平的!
黎柏生却没有郑驰乐那么多想法,他只觉得薛岩的遭遇让他痛心。薛岩母亲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遇上那样的事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接受,如果她因为有了孩子就开开心心地跟着个人渣过日子,那反而有问题!
但是薛岩并没有错。
他只是错生在一个连“家庭”都算不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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