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的太阳稍有暖意,几只长尾雀在枝桠上舒适的打理着自已的羽毛。
青溪旁的一排红柏树,叶子火烧般的红,树冠如一支支张开的华盖。西乡的居民大致散落在青溪两旁,有桑里在青溪以南。
陈奇驾着牛车,车辙压在黄土夯成的道路上,留下浅浅的辙痕。
这几天下来,他几乎成了陈牧的御用车夫,把有桑里周围的地界都走了个遍。
少主以前不这样的,每天宅在房里,连后院都很少跨出。
每天天未亮,他就得开始套好牛车候着,也亏得给拉车的老黄牛加了草料,不然人受得了,牛可吃不消。
陈牧要去的地方也没有定处,时而溯青溪而行,时而上了官道,有时又往人烟稠密的里巷中去。
悠闲的坐在牛车上的陈牧心情难得的放松,呼吸着二千年前的清新空气,游赏着二千年的山水,一切都有一总蛮荒的美感。
陈牧看着这片以现人眼光看,唯有用荒芜,落后来形容的大地,心中却升腾一股野心,想要主宰这片山河,按自己的意愿去规划,建设它。
他嘴里哼着前世学来的小曲,:
“千年之后的你会在哪里……”
“……尽管呼吸着同一天的空气……”
“我们的故事并不算美丽……”
陈奇眉头都快皱成一团了,心中暗付道:少主唱歌可真难听,软软绵绵的一点也沒有男儿气。俺要不是赶车,一走要把耳朵堵起来。
想想也就罢了,主人唱歌给你听,还挑肥捡瘦?
不过凭良心说,陈牧的歌唱的不赖,和原声倒有七八分像,毕竟前世是常混迹歌厅的人物。只是朴实的秦朝人民朴实的审美观,接受不了一个男子如此“娘气”的歌唱。
正当陈奇觉得生无可恋时,那磨人的歌声突然停止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问道:“陈奇,这几天辛苦了吧?”
“不辛苦,为少主效劳,俺觉着荣幸。”陈奇牙关一咬,憋了一口气,差点沒岔气,硬把到喉咙的一个哈欠咽了回去。
“那,我唱歌不好听吧?”
“不好听,跟小娘……啊!”憨傻的孩子终于反应过来,少主太阴险了,居然套他的话。
陈奇比陈牧大上几岁,但却只长年龄,不长智商,之前两人凭陈家双傻的名号称雄有桑里,横行西乡。但现在,此陈牧非彼陈牧,这面大旗只好由陈奇一个人扛起,他表示压力很大。
“少主,俺错了。”老实人认错的速度一向跟犯错一样快。
“错在哪?”
“俺不该实话实说。”
算你狠!竟让我无言以对。
幸而陈牧已不是那个病秧子身体,不然一口老血非喷出来不可。
陈牧不再逗陈奇了,因为他分不清到底是他逗了別人,还是自己被逗了。
“知道错了就好,少主我也不个斤斤计较的人,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多谢少主宽宏大量。”
“问你个问题?”
“等等”陈奇突然大喝一声,音若洪钟,缰绳一拉,牛车停了下来。
陈牧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便是遇到强盜,土匪,剌客,劫财,劫车,劫色。
一手把住车辕,一手摸上了腰间的短刃,脊背如苍猿一样弓起,畜势侍发。
风儿吹动两旁的青油油稻田,沙沙沙,好像埋伏了千军万马。
时间仿佛静止了,风儿似乎停止了,连呼吸也屏住了。
半柱香时间?没那么长。
“少主,俺准备好了,问吧。”陈奇脸色凝重,正色道。
陈牧一脸懵逼,我套一次话,你就这么防着我。
深呼吸,把澎湃的情绪压下去。再来几次,非走火入魔不可。
“我近日思及荆卿刺秦的事迹,事虽不成,但侠义之气撼动千古,心中十方感佩。
试想若秦王宫中荆卿的剑法再精湛一些,若秦武阳是个得力的助手,天下或许不用为秦所苦了。”陈牧大发感概,一边等着看陈奇的反应。
“那啥,少主,荆卿是谁?”陈奇不好意思的扰扰头。
“就荆珂,荆天明他爹。”陈牧一脸黑线,这货不会是文盲吧。不过话说自已在秦朝也是文盲,连猜带蒙的,那古朴扁圆的小篆体,也认不出几个。
“少主,俺真不知道荆柯是谁,更别说荆天明了。”
陈牧暗付:“荆天明你不知道很正常,荆柯你也不知道,就十几年前的事,也好意思身为秦朝土著。”
实在是陈牧低估了这时乡里小民消息的敝塞。能识字的人本来就少,还被始皇帝埋了一大批。秦朝兼并六国后,对地方控制更加严密,限制地域间人员流动。
再加上秦王被一个刺客撵狗似的追得撒丫子逃跑,丢人丢到栎阳(老秦都)去了,谁敢沒事瞎嚷嚷,你以为始皇陛下是仁慈的邻家大爷,乡里百姓不知道很正常。
“你知道附近十里八乡的有什么出名的大侠吗?”陈牧再也不敢绕圈子,直接问道。
“少主,俺还以为你要问啥呢,吓死我了。
大侠嘛,俺知道几个,绝对称得上。”
陈奇一边甩动牛鞭,一边继续道:“远的不说,就近几年便有三个。
跟咱熟悉的也是住在有桑里的朱尤,以前还跟老爷有住来哩。
再就是下溪乡的石盖。
最后是东武县里的豪侠吕一。
这三个的事迹最为人称道,甚至还传到了外县。”
陈牧急切道:“快说说他们有什么壮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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