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文衍一边劝酒,一边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心中不禁生出些许赞叹来。眼前的青年相貌英俊,器宇不凡,在雁蒙一带也是少见的,如此想来,心中不免宽慰了许多,觉得此人和自家女儿也算得上般配,唇边不觉有了一丝笑意。然而,他细细端详何晏之的五官,渐渐又觉着此人的面部轮廓太过分明,身材挺拔,尤其是双腿极为修长,骨骼清隽,眸光深邃,竟略有些异域之相,虽然不完全像是个胡人,但相貌与中土之人还是略有些差异。
君文衍想起雁蒙山已临近大清边陲,多有胡汉杂居的混血,心底不免又滋生出一丝忧虑来。他自忖君家在锦、钦两州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找了个来历不明的人做了女婿,也不是一件体面的事,于是便开口道:“杨恩公仗义救了老夫的一双儿女,老夫甚为感激啊。”他起身作了一揖,“老夫今日略备了薄酒,设宴以谢恩公的救命之恩。老夫敬恩公一杯,先饮为敬。”
何晏之起身回礼。他自醒来之后又躺了近十日,一直到前一日才渐渐行动自如了些。这些日子来,他心里牵肠挂肚只是放不下杨琼,恨不能插翅飞回陈州,找沈碧秋问个明白,然而身上的伤却一直未愈,唯有耐着性子暂留君家的宅院中静养。此番他救了君家的一双儿女,俨然成了君家的座上宾,平日里坐卧都有人悉心照顾,吃穿用度亦是极好的,叫何晏之心里颇为感动
今夜君家特意设了家宴款待,何晏之本想推辞,终究是不忍拂了君文衍的好意,便应邀而来。席间除了君文衍和君嘉树父子,还有几位都是君家的本家亲戚,众人皆起身道谢,轮番敬酒,一轮喝下来,何晏之已觉得面红耳赤,手心也有些发汗。他本不惯饮酒,如今体虚,更不胜酒力,然而多日来心中的烦闷却被这酒劲冲散了许多。
他的思绪亦随着酒意渐渐发散,自然而然地又想起在擎云山上的岁月。如今,何晏之总是会不经意地想起那段时光,仿佛那里停驻了此生所有的美好,只是一切都已经变得缥缈而虚幻,恍若迷梦一场。何晏之想起那时候的杨琼也是整日在水榭之中饮酒,不过杨琼的内力深厚,酒量极好,何晏之见惯的唯有杨琼酒后的放浪形骸和喜怒无常。昨日种种历历在目,回想起来,却叫人寸断肝肠。
何晏之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酒味辛辣,却让他的心底泛起苦意,他又想到那时候的杨琼正是因为沈碧秋才郁郁寡欢,镇日镇夜借酒消愁,如今那两人重聚,是不是已经尽弃前嫌、重修旧好了?假若如此,假若如此……何晏之心里一阵阵的纠痛,沈碧秋那日苦苦哀求自己,只求见杨琼一面,他一时心软,顾念手足之情,才助他潜入陈州府,谁知沈碧秋却是另有算计……如今就算他再见到杨琼,又该如何辩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又如何同沈碧秋去争?
酒入愁肠,顿觉千丝万缕,郁结于心,何晏之思前想后,心如乱麻,直到君文衍连唤了他三声,他才回过神来,起身抱拳笑道:“伯父见笑了。在下不胜酒力,微微有些醉了,还望伯父见谅。”他寻思着借故离席,正要开口,却听君文衍说道:“杨恩公不必多礼。但不知恩公的籍贯家世,贵庚几许?老夫也好回礼。”
何晏之道:“之前也曾经同令郎与令嫒说起过,在下杨舟,乃燕京人氏,途径此地,偶遇不平出手相助。伯父连日来盛情款待,在下已经感激不已,至于回礼实不敢当。”
君文衍微笑道:“杨恩公能从十数个抢匪手中救出犬子和小女,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坐在他身侧的君嘉树亦道:“爹,恩公的本事极是了得!他一个人就杀了一群狼!”少年的眼中泛着光,神情中毫不掩饰崇拜之色,“爹,你可是没有亲眼看见,恩公他一剑便能砍下数头野狼的脑袋,那剑法简直比闪电还要快,我敢说,咱们锦州城中绝没有一个人能会有如此厉害的剑术!”
君文衍笑道:“犬子年幼,见识不足,恩公莫要见笑。”他又道,“以恩公的身手,想来绝非是寻常之人,若是在衙门里混个一官半职并非难事。老夫与锦州太尉素来有些交情,恩公若愿意,在下可以为恩公引荐。”
何晏之微微沉吟,他总觉得君文衍是在拐弯抹角地追问自己的家世营生,心中颇有些不悦,心念一转,便信口道:“伯父客气了。只是杨某闲散惯了,衙门的差事并不适合。我们家世代行商,走南闯北,做些小买卖罢了。在下自幼学了一些防身的功夫,后来又遇到名师指点,若论及剑术,实在还谈不上甚么成就,不过保命而已。”
君嘉树还是少年心性,心思单纯,摆手便道:“恩公太过谦逊了。咱们家年年都有好些个号称什么门啊什么派的高手来求聘护院的。依我看来啊,恩公随便耍一招半式就能把他们统统都打趴下!”
何晏之莞尔一笑,眼前这少年虽然娇生惯养,但心直口快,倒是十分可爱,于是拱手道:“小公子过誉,能一招制敌的便算得上顶尖的高手了。”他唇角微扬,狭长的眼睛微眯,温润之中露出几分潇洒来,君嘉树被他的笑容晃得一愣,只听何晏之又道:“我没有那样的本事,不过我倒真见过一等一的高手。”他不禁又想起那夜陈州之战,杨琼在城头突破重围,斩杀众敌,有如天神降世,心里不觉涌起万般柔情,轻叹道,“那人才是一剑能敌万人之师,可越千军而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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