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留意到了女儿,二话不说先扳起脸来:“你可算来了,说说吧,与盛先生是怎么相识的。要不是他今天来访,我还不知道有这么回事。你这样瞒着父母亲友,该当何罪?”
这劈头一句就把陆明夷给弄懵了,瞪大了眼睛不知道怎么回才好。父亲大人,你确定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幸好盛继唐也没袖手旁观,悠悠然补了一句:“世伯,您这样吓四小姐可不大厚道。回头她要是向我请辞,恐怕我店里的生意要清淡不少。”
“哈哈哈,”陆老爷不禁发出了一连串豪爽的笑声:“你以为她能被吓得住?我的子女里头,唯有这个丫头从小被宠坏了,根本不怕我。我只是气她有话不对家里人讲,一问她的工作就推三阻四的。”
说罢又瞪了小女儿一眼,陆明夷赶紧摆出一副讨饶的样子来。两只举到一半的小手配上鼓鼓的腮帮子,倒是可爱得紧。
盛继唐微微一笑:“这事也怪我,虽说盛家的生意不少,可家祖母是打前清过来的,一向以为万般皆下品,希望我能走仕途。所以满庭芳的生意,我是瞒着家里的,自然要保守秘密。”
这一番话却勾起了陆老爷的心事来,他当初何尝不是如此,母亲也是一味逼着他走仕途的。奈何一大家子人没个进项,若抱着祖上的功绩也就只能等死罢了。因此对盛继唐又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意:“贤侄出身名门,却不似那些整日吃喝玩乐的纨绔,愿意脚踏实地经营生意,实属难得。”
听了他们的对话,陆明夷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盛继唐只是揭出了自己满庭芳股东的身份,父兄恐怕以为他们是因此相识的,这才找了她来,并没有什么别的题目。
她的眼睛一转,走过去抓着陆老爷的胳膊就撒起娇来:“爸,是你有偏见,其实老板是谁又有什么要紧的,能把份内的事情做好才是关键。”
“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陆老爷没好气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一个未经事实的学生,人家肯用你做经理是给你机会,往后更该用心做事才对。”
盛九爷看着这一出慈父娇女、上下和睦的场景,笑得更深了些,将桌上的那只匣子顺势推了过世伯对古玩很有研究,特别喜欢扇子。我正好有件藏品,想向世伯讨教。”
明夷用余光一扫,那匣子好生眼熟,不正是他从家里拿出来的那只么!原来他早就打了这个主意,顿时气得又磨起牙来。
陆老爷却很高兴,方才与盛继唐谈论书画就觉对方很有功底,他的旧藏肯定不是凡品。遂饶有兴致地打开了那匣子,里头放着把约一尺长的折扇。
上手一看,只见那湘妃竹的扇骨已经变成了褐色,包浆莹润,隐隐泛出玉一样的光泽。陆老爷是识货之人,不由先喝了一声彩。
待展开来时,连陆明夷这样的门外汉都看得有些呆了。那是把极漂亮的扇子,双面泥金。下坠一根墨绿色的旧丝涤,中间还穿了一枚沁红色的玉环。一边是工笔设色的竹梅,秀雅又不失风骨,背面提了崔道融的诗句:“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妙啊!”陆老爷击节赞道:“若是我没有看错,这是前朝蒋廷锡的手笔。他的花鸟妍丽工致,大有宋时遗风,不愧江左才子之名。”
一听蒋廷锡的大名,陆益谦也跟着激动起来:“蒋廷锡虽然官至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可才名昭然,除诗词外最擅花鸟。其画作多收藏于宫廷,没想到今天有幸见着真迹了。”
明夷也很喜欢那把扇子,却觉得父兄表现过于夸张,生生抬举了某些人的身价:“话是不错,只是你们怎么都统一抖起文来了,难道评价古董一定要用文言才显得内行么?”
陆益谦和小妹是玩闹惯了的,丝毫不以为忤:“你这一说,倒把我给问住了。不过我想既然是评价古董,自然是用文言好些,简洁又恰当。”
又问盛继唐:“传说清廷极看重蒋廷锡的画作,多藏于秘库。散逸在外的不多,这扇面不大可精致得很,称得上珍品了,不知道是花了多少钱搜罗到的?”
盛九还未来得及答话,陆老爷先在一旁吹胡子瞪眼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一个个简直就是钻进了钱眼里。书画本是供人赏玩的,依着你的意思,跟衣服鞋袜一样都挂上牌子明码标价起来,岂不是亵渎。”
陆益谦无故碰了一鼻子灰,只得向客人摊手苦笑道:“家父虽是银行家,任何时候都不避讳谈一个钱字。但真心痴迷的东西,就完全不可以银钱来论,一说就要生气。”
“这才是真性情!”盛继唐神色自若,轻描淡写道:“既然世伯如此钟爱,就让我做个顺水人情,将这柄扇子作为见面礼,还望世伯不要见笑。”
这一句话声音虽不大,力量却不小,陆老爷和陆益谦都傻了眼,简直不知道怎么回话才好。蒋廷锡名声在外,这把扇子就算放在前清,价值也只高不低。这样的东西随手就要送人,也不知道该说是盛家有钱,还是他们的见识短了。
剩下陆明夷在一旁幸灾乐祸,你们不是夸他人物出众吗?那是没见过他犯病的时候!盛少爷视金钱如粪土也不只一两回了,上万的怀表现在就在她兜里揣着,一把破扇子有什么稀奇。
面面相觑了一阵,陆老爷终于开口推辞道:“贤侄实在太客气了,这柄扇子过于贵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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