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见返回北庭时并未携带家眷,裴夫人作为正室,自然与王珪一起住在亲仁坊张夫人与王绯也在亲仁坊住了数月,待天宝十二载三月建宁王大婚后,王绯搬入兴宁坊百孙院,张夫人遂以方便照顾女儿为名,在兴宁坊西侧的大宁坊购置一处宅院。张夫人名义上还住在祖宅,可三天之内倒有两日别居大宁坊。
裴夫人明知张夫人此举是对自己敬而远之,可王绯建宁王妃的身份令她不敢轻易发作。况且张夫人购买宅院的钱皆来自娘家武威张氏,更让裴夫人无可奈何。算不上大唐名门的武威张氏出手忽然如此阔绰,皆因他们与素叶居合作数年,获利甚丰,裴夫人于是更恨王霨。
可王正见回北庭前特意交代,崔夫人可与王霨同住金城坊,不必居于祖宅,令裴夫人鞭长莫及。
崔夫人和王霨接待崔圆时,崔圆只问了句“令姐何在?”就使得崔夫人泣不成声。
从崔夫人和崔圆的交谈中,王霨终于弄清母亲的身世。原来崔夫人乃清河崔氏青州房旁支,她这一支人丁稀薄,数代单传,到崔夫人这一代,唯有她和姐姐崔颖。崔夫人的父亲后来纳了几房小妾,却始终无所出。父亲虽未出仕,但托祖宗之福,家境十分殷实,姐妹两人过得无忧无虑。
开元二十五年上巳节时一家人出城到弥水畔踏青时,赶车的家仆贪杯,回城路上晕头晕脑将马车赶入河中。河水即将淹没车厢之际,王霨的外祖拼死将两个女儿推出,自己与妻子却失去逃命的机会。
父母意外身亡已是人生大悲,但当时崔夫人姐妹并不知道,这只是噩梦的开始。由于当时崔颖、崔凝姐妹年纪还轻、尚未婚配,按照大唐律法,绝户之家的未出嫁的女儿最多只能分得一份父母早已备好的嫁妆,其余家财则会被家族收走。
崔氏姐妹若想保住全部家产,只有两条路可选。或是父母早有遗嘱,指定家产留给两个女儿;或是姐妹两人中有人招婿入赘,避免本支绝户。
王霨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于春秋鼎盛时亡故,岂会想到立遗嘱?两名柔弱女子守着数千亩田产,顿时成为有心人的猎物。
当时青州房族长之妻郑氏有个不成器的娘家侄儿,品行恶劣,早早将家产败光。郑氏将主意打到崔氏姐妹身上,亲自出面做媒,欲图让侄儿娶崔颖,入赘崔家、继承偌大家产。
骤遇家门巨变的崔颖极有主意,她假意与郑氏周旋,暗中派家仆打探郑氏侄儿的为人。弄清郑氏不怀好意后当机立断拒绝,并明告族中长老,自己会尽快择婿成婚。
郑氏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以赏花为名,将崔颖、崔凝和一众小娘子邀到城南云门山庄园。随侍崔氏姐妹的仆役和婢女则早已被郑氏威逼利诱、全部收买。煎茶之时,郑氏命丫鬟在崔颖茶中下了mí_yào。待崔颖昏昏沉沉进屋小憩时,她让藏在庄园里的侄儿过来,欲图将生米煮成熟饭。
幸好崔凝为人警觉、识破毒计,扶着姐姐慌不择路逃离庄园。郑氏侄儿紧追不舍,惊惶之下,崔氏姐妹失足坠落悬崖,跌入山溪之中。
接连受挫的郑氏恼羞成怒,宣称崔颖、崔凝贪玩落崖、尸骨无存,并劝说族长和各长老,将姐妹二人的家产收归族产。一旦变成族产,族中长老就可以上下其手、谋取私利。利欲熏心之下,族中宿老并未细查就联名报官,说崔氏姐妹意外身亡,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崔夫人家产划为族产,连宅院也变成族学校舍。
十余日后,为樵夫所救的崔氏姐妹衣衫褴褛回到城中,愕然发现已无家可归。她们找族长理论,却被反诬为假冒;找县衙告官,谁知县中小吏已被郑氏喂饱,根本不给两人伸冤的机会。
崔颖和崔凝本打算告到州府,族中的好心人悄悄告诉她们,族长和长老们已动了杀机,不若尽早离开是非之地,再徐徐图之。那些看不惯族长所作所为的族人暗中凑了点盘缠,送她们远走高飞。
那时崔圆已通过钤谋射策科考试,在千牛卫担任执戟。远在长安的他对家族变故略有耳闻。但那时他正落魄失意,哪顾得上追究两名同宗小娘子的死因。
据崔
夫人讲,她和姐姐离开青州后,决定去长安告御状。可才走到华州郑县,舟车劳顿、担惊受怕的姐姐就突发恶疾、香消玉殒。姐姐临死前反复叮嘱她一定要去长安觐见圣人,夺回家产。
开元二十五年冬,将姐姐后事料理完毕的崔夫人独自一人来到无亲无故的长安。那时她连大明宫、大理寺在哪里都不清楚,谈何告御状。适逢盘缠用尽,无依无靠的崔夫人沦落到西市丝绸商铺打杂,想着攒点钱再去打官司。
崔夫人眉目如画,出落的出尘脱俗,立即引起盘踞在西市的混混们觊觎。一日有人上门找麻烦,正好被担任朝集使进京的王正见撞见,心性仁厚的他最见不得欺凌弱小的勾当,出手将混混们打退。两人因此结缘,最终喜结连理。
风摇铃铛、雨敲车厢。
“崔夫人去找天可汗告御状了吗?家产是否争回?”阿伊腾格娜听得如痴如醉。
“有家父在,区区小事何须惊动圣人。阿娘说王勇叔叔奉命去青州府衙揭露族长和郑氏的阴谋,被州府查实后,族长表示愿退回所有家产。不过阿娘说那时她对家族失望之极,已发誓与青州房一刀两断,再不回故乡居住,遂将田产和宅院捐给州府作为公田,只让王勇叔叔带回父母遗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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