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陛下!这李定邦乃卫国公的重侄孙、丹阳郡公李客师的重孙,宋国公李令问之子。”李林甫的功课做得相当扎实,令一向以细心而自傲的高力士也不得不暗暗佩服。
“原来是故人之子啊!”圣人略有惊讶。高力士微微想了想,回忆起了三十多年前,那个整日和圣人在一起打球、射猎的李令问。
“若不是李令问受姻亲反叛的牵连,削官免爵,李定邦也不至于投身边军,从行伍做起啊!”对于逝去的李令问,高力士并无多少怀念之意,不过李定邦这个名字的出现,让他感叹岁月之流逝、人事之消磨而已。而高力士注意到,圣人也多多少少陷入到了忆旧的情绪中。
“哥奴,这李定邦是朕的故人之后,不妨略加照拂。”圣人对故人总是有种格外的优容。对高力士而言,圣人的念旧之心越重,他的地位也就越稳固。
“陛下的仁心乃天下苍生之福也!”李林甫对圣人的举措也大加赞赏:“那就升李定邦为正六品的昭武副尉,且臣会告知王都护,对李别将多加照顾。”
决定了李定邦的封赏后,圣人对政事堂其余的提议并无异议。转眼就只剩下王正见、阿史那旸、高舍屯和张道斌四人的封赏未定了。
“陛下,张监军为内侍省的内侍,非外朝人员,政事堂无权决定其黜陟升降,故请陛下圣裁!”李林甫恪守法度,尊重高力士的势力范围。高力士则轻轻冲着李林甫点了点头,天宝年间内外朝的两大巨头保持了微妙的默契。
“北庭都护府长史高舍屯升为正五品中散大夫,许荫一子为从八品征事郎,赐庭州永业田五百亩、钱一万贯;北庭都护府副都护阿史那旸,升正三品开国县公、金紫光禄大夫、赐勋上护军,许荫一子为从七品朝散郎,赐庭州永业田一千亩、钱两万贯,封长女阿史那霄云为正五品素叶县君。”李林甫报出了北庭封赏的重头戏。
李林甫话音未落,阿史那旸已跪谢在地:“微臣乃化外寒门之后,无寸功于社稷,不敢当此重赏!”
高力士从元日大朝后就开始琢磨,北庭一战,阿史那旸的功绩可有可无、可大可小,圣人为什么忽然要重赏阿史那旸,且要册封阿史那旸的长女为县君?圣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是高力士必须尽快弄明白的。
高力士仔细盘点了一下内侍省关于阿史那旸来京之后的行踪信息,发现阿史那旸曾频繁在平康坊附近出没。平康坊作为长安城的fēng_liú薮泽,人员混杂。出入其中,可以花前月下,也可机密谋划。
高力士理了理头绪,此事表面上看纷繁复杂,其实关键点只有两个:其一,对于阿史那旸的封赏究竟是敌意还是善意;其二,册封阿史那霄云为县君,是赏赐还是代价?抓住了这两点后,高力士觉得隐隐有些明白水面下的交易了,不由一阵心惊……
圣人自然没有接受阿史那旸的推脱,通过了关于高舍屯、阿史那旸及阿史那霄云的封赏。
高力士平复了悸动的心,看向阿史那旸总是令人温暖的脸庞,忽然无端泛起一阵寒意。寒意在身体里流窜的一瞬间,高力士一个激灵,明白了十余天前来自张道斌的那份密折究竟意欲何为了。高手过招,布局和破局皆在不动声色间,甚至有时对手未必想到如何布局,这边就已经将破局的利器准备妥当了。“认认真真看好戏吧,鹿死谁手,某心中大致已清楚了。”
“王正见的封赏政事堂是如何商议的呢?”圣人对政事堂之前的提议都很满意。
“启禀陛下,臣之前拾陛下的牙慧,说按照先易后难的顺序禀报。这容易商定的,都已一一禀报陛下了,现在让某和陈相为难的,就只剩下王都护如何封赏了……”李林甫卖了个关子,满殿人的好奇心都被李林甫勾起来了,尤其是太子,黑黝黝的脸上满是疑惑。
“哥奴不必遮遮掩掩,有什么疑虑尽管道来。”圣人对李林甫的欲说还休并不在意。
“启禀陛下,臣在天宝七载腊月二十四日接到御史大夫王鉷的奏报,弹劾北庭都护府都护王正见破坏军纪、私纵敌酋、藏匿贼属。”李林甫从袖袋里取出了王鉷的奏折,高力士赶紧上前接住,呈交圣人。
圣人接过奏折后,打开仔细阅读起来,高力士在旁边快速扫了一眼,大约瞥见“……借围三阙一之名,行私纵敌酋之实,若无沙陀……”等杀气腾腾的文字。
圣人越看脸色越沉,直接把奏折扔在了榻上,对太子冷冷说道:“亨儿也仔细看看吧,看完给朕说说,该如何封赏王正见!太原王家的人个个都了不得啊!!”
在太子颤颤惊惊接过高力士递过的奏折看的时候,高力士向身侧的小黄门招了招手,低低交待他在圣人身边侍奉片刻,然后自己向圣人在紫宸殿内的书房走去。
与此同时,五千多里之外的庭州城,新年的欢庆气息仍在凌冽的北风中飘扬,尚不知自己已官升半级的杜环来到了北庭都护王正见的书房。看着伏案翻阅书信的都护,杜环笑问道:“使君心安否?”
“六郎,箭已离弦,中鹄与否,已与此心无关。”王正见神情淡然,微有凄色。
“使君是期待中还是不中呢?”杜环追问了一句。
“某宁愿不中,但究竟如何,在人不在我。”王正见依然平静。
“太子那边是否会误会呢?”杜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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