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认真想一下的话,赵大锤说得很有道理。如果马蹄铁两边的孔洞完全对齐的话,每次都会钉在同一个位置上,既容易松动,还容易影响马蹄的自我恢复。
王霨不知道的是,后世的马蹄铁,一般是一边3个孔洞、一边4个孔洞,两边孔洞的位置错落有致。每次重新钉马掌的时候,都会将3孔和4孔的位置交换一下,这样既牢固,也能给马蹄自我恢复的空间。
“其实之前就有给马蹄上绑皮革、系麻绳等各种保护手段,但都不如小郎君这个办法持久耐用啊!”赵大锤很兴奋:“某现在就开炉打造!”
“赵师傅,这价钱怎么算?”王霨赶紧问了一句,怕赵大锤又陷入痴迷状态不说话。
“你说多少就多少吧!”赵大锤的心思已经完全放在马蹄铁上了,话语开始心不在焉了。
“某要80副蹄铁样品,其中20副要小一号的。先付1贯钱的定金如何?全部打造完毕之后,再付3贯钱。”王霨每月的零花钱不少,4贯钱的积蓄还是有的。
只是他拿不准如何确定马蹄铁的价格,但看起来赵大锤的日子比较清贫,就尽量往高处算。
“都行!都行!”赵大锤随意地挥了挥手,显然对价钱毫不计较:“五天之后来取样品。”
王霨看着赵大锤沉迷在技术研究之中,知道继续待下去只会打扰他的思索,便从腰间荷囊里取了一锭价值一贯左右的小金锞子,递给牙兵,让他寻找适才的老仆,把金锞子交付给他。
唐代的法定货币是铜钱和绢丝,但铜钱太笨重、绢丝体积大,都不是特别便于携带。
银子呢,在唐朝很少担当货币功能,更多是贵金属和装饰品。倒是金子从秦汉以来,一直都具有大额货币的功能。所以王霨现在总是随身带些小金锞子。
看着赵大锤不谙世事的样子,王霨实在不敢把金锞子交给这个痴人。他沉迷于冶炼的时候,说不定会不知不觉把金子熔炼进去……
牙兵找寻老仆的时候,王霨和阿史那霁昂开始向门外走去。王霨边走边思索如何给充分挖掘赵大锤的时候,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刺耳的尖叫声!
王霨稍一分辨,便听出这尖叫声中既有阿史那霄云活泼若百灵的呐喊、也有阿伊腾格娜稚嫩如黄鹂的诧异、还有王绯温婉胜画眉的惊呼,唯独没有阿史那雯霞的声音。
王霨立刻拔出阿史那雯霞所赠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院门之外,随行而来的牙兵们,也立刻拔出横刀,守护在两位小郎君身边。而已经开始冶炼铁块的赵大锤,则对尖叫声置若罔闻。
冲出远门之后,王霨才发现附近有栋院落外挤满了人,而刚才的尖叫声也恰恰是从那里传来的。
他赶忙奋力劈开人群,往院落里面钻去。北庭的牙兵们经过昨夜的火灾后,被王勇反复交待,更是特别警惕,紧紧护卫着两位小郎君,生怕再有任何闪失。
幸而人群并不算拥挤,王霨很快就挤到了前列,并看到了阿史那霄云等人。他赶忙数了数,还好,每个人都在,毫发无损。
刚刚松口气的时候,王霨忽然明白方才阿史那霄云她们为什么尖叫了,因为他的鼻孔里传来了浓重如墨的血腥味……
看热闹的人群则众说纷纭,不断臆测这户人家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居然遭遇灭门之祸;而略有所知的邻居们则感慨,什么人居然吃了豹子胆,敢对闻喜堂的掌柜家下手,难道不怕来自河东裴家的报复吗?
阿史那霄云和王绯显然第一次遇见如此恐惧的场面,抱在一起、遮住眼睛不敢看;阿伊腾格娜惊恐不已,似乎重新陷入了梦魇之中;唯有阿史那雯霞,一双亮若晨星的眼眸冷冷地审视着满院的血腥,似乎在想着什么……
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到的是,在发生血案院落对面的道观里,一道倩丽的身影躲在正殿的鸱吻里,手持寒光闪闪的长剑,望着“替天行道”四个血字冷哼了一声,然后转身抛出了绳索,固定在附近的树枝上,准备攀索而下。
在回身的瞬间,她远远瞥见了冷静沉稳的阿史那雯霞和焦急向前的王霨,脸上露出了浅浅一丝笑意。
而与此同时,庭州城西的西大寺内,贵妇上香祈福的活动行将结束。
李夫人拉着崔夫人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着什么。之前李夫人和崔夫人的关系并不差,毕竟以李夫人的身份,是不需要忌惮裴夫人的态度和好恶的。
不过灯楼火灾事后,李夫人刻意和崔夫人更亲近了些,因为她已经听李定邦说了,王霨冲进火场其实是为了救霄云。
当然,她也只能表达出这些许的善意,而不会也不可能去改变更多。
阿史德夫人则跟随其后,小心翼翼地插上两句话。
裴夫人对李夫人等人的行为毫不在意,她只是用目光询问了一下王沛忠,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嘴角微翘,露出了恶毒的笑容。
西大寺的正殿内,香气缭绕,释迦牟尼佛祖的慈面上无悲无喜,望着纷争不已的世人寂然无语。
庭州城内,痴醉于技术之道的赵达晖继续挥舞着手里的铁锤,四射的火星里闪耀着改变未来的小小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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