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崔夫人尚未休息。
宋照便颔首道:“有劳哥哥。”
无尘也合掌回礼,可算得上是十分郑重。因他对宋照的评价已是颇高,故来往之间更加真切了。
宋照正欲行时,似乎想到什么未竟之语,便小心说道:“崔哥哥,你的手腕……”
无尘有些讶异,便抬手一观,只见在院中灯光的照映下,他的手掌光洁无瑕,即使与观音像上托着净瓶,持着甘露的手相比,也不会逊色。而在他手腕内侧,却赫然卧一个豆大的蚊子包。这蚊子也是妙极,不偏不倚,叮在手腕中心,粉粉的一个,反倒有些色气。
无尘也觉有趣,便会心一笑道:“许是晚上不留意,便弄上了。”
人在自然不觉的状态下的笑容,与有意为之的笑是非常不同的。无尘如今便是如此,宋照虽然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也不由得看呆了。
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若无今夜灯下一笑,来日之事,便又不可知了。
无尘与宋照进屋后,崔夫人见两人之间气氛融洽,心中十分欣慰。她早已料定:崔家的男人对付女孩子很有一套。否则,她又怎么会甘心坠入崔怀宗的情网呢?
她便笑道:“宝贝儿子,你原来的院子,阿娘忘记打扫了,你就先住在妹妹对面罢。”
“是。”无尘恭敬应道,并无意外之色。但事实上,他早就从老家院处听说,崔夫人一直命人定期打理他的院子,内中一切,悉如往常,从未更易。只是,他感念母亲深恩,对于她的苦心,一向不肯辜负罢了。
崔夫人这才将宋照带去她的房间,亲自安排她睡下,这才罢了。
无尘推开厢房的门,只见里面陈设一应俱全,与他原来的房间所差无几。书架上摆着他从前最喜欢的书,熏香、茶叶,一切陈设,都与他离家时并无二致。
光阴仿佛在此停驻了。
第五章 梳头
清晨,人还在懒怠贪睡之时,鸟雀却都醒了,在枝头与房顶之间穿梭,叽叽喳喳。然而,鸟雀声越是入耳,越是证明此时人居中的寂静,这与静室中听到针落的道理是一样的。
这间屋子窗户半开着,外面的阳光、清新的空气与啁啾声俱是一挤而入。夏日,唯此时日光温柔,且是如同少年人一般的温柔,并非垂垂老态一种。日光倾泻,空气中细小漂浮的微尘也清晰可见。
这室中有一僧人,一身月白色僧衣,正襟危坐。他的神情,是如此庄严整肃,仿佛被他握在手中的,不是少女的发丝,而是经卷和念珠。
他身前靠右处坐着一位青衣少妇。细观她眉眼,与这僧人竟有三分相像。然而,与这僧人不同,她身上那娇美的风韵是任何清淡的装扮都无法掩盖的。
“宝贝儿子,今天你便可以出师了。”
那僧人听了她的话,手上的动作并未停顿,依然如行云流水般有序。他只是报以一个轻轻的微笑,仿佛任何话语,都不会使他从这重要的事中移走分毫注意。
崔夫人温柔地看着他,心中想到:“宝贝儿子无论做什么事,都这样认真。人人都以为这是好事,我却喜忧参半。好的是:他在任何事情上都能迅速精进;坏的是:一旦他陷入某样东西,便不可自拔了。日后,若他真的爱上了她,那会如何呢?那种爱,将是她无法想象,又难以承受的。”
她便如此想着,眼见着无尘用绒布细绳将小姑娘的头发扎住,最后一步也完成了。他随即站起身来,从这不相称的尘世俗务中抽身,恢复了一个方外之人的自在。
她头上左右各梳着一个包包,顶端尖尖的,有如猫耳。崔夫人不由觉得十分称意。又见小姑娘低垂眉目,双颊微粉,便知她是害羞了,于是用目光示意她的侍女。
那侍女一向在崔夫人身前服侍,办事再妥帖不过,便上前福身道:“姑娘。”宋照将手交给她,方从屋中出去了。
崔夫人目送她离开,才叹了口气。她并没有看向无尘,她的目光,仿佛随着她的回忆,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你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可爱。你穿着新衣服在院里跑来跑去,没过一会就脏得不能看了。于是我就给你准备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在你父亲来之前,给你换上。你父亲还一直以为,他的宝贝儿子很乖,是个斯文、优雅的世家公子。前两年,我突然想起来,便将此事告诉他,他还不肯相信。”
无尘面上有些羞惭,那些玩闹的少年时光,如同疾驰的马车一般,撞进他的脑海。
崔夫人却又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以为你会很像我,没想到,你还是成了他。”
她把无尘叫到身前来,握住他的手,说道:“宝贝儿子,过几天,你便和阿照搬出去住吧。这里人多眼杂,事务又多,对你和她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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