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始捣鼓园林栽培和盆景。二十几年下来, 也算是姑苏城里园林业的巨头了。
方树人撑着伞,不住埋怨:“噶毒格日头,有撒好看格。”
偌大的场地里, 都是树苗,连个荫头也借不着。前面的大表姨父却兴高采烈地详细介绍着自己的宝贝。唐方也跟着听得津津有味。
前面几条通道边放的都是盆景, 后面才是老树区域。唐方快步穿过盆景区, 站在老紫藤下面躲日头。
唐思成和方树人也走了过来。
“格宁啊,事体多伐?等些来勿及扫墓哪能办?”方树人皱着眉提醒唐方。
唐方看了看手机:“十点半。来得及的。姨父这里去墓地就十分钟吧。”
“不要紧的,我们元宝都已经定好型了。她们不还在折吗?”唐思成老神在在, 笑着问唐方:“小陈怎么连园林都懂啊?他知识面老广的嘛,大学里学什么的?”
唐方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好像是tj毕业的吧。”
“不知道?好像?”方树人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伞换了个方向,露出脸来:“侬看看侬糊涂到撒程度了?!”
唐方不作声,静静看着太阳下的陈易生。
十几个工人被大表姨父喊了过来。陈易生在日光下走得飞快,指挥他们搬起盆景挪动位置。他神情专注,身上穿的还是西安被唐方夸过的白衬衫,袖子挽了起来,露出半截手臂,整个人有种透明的干净清爽。换好的盆景定下位置,他退回入口处看一看,再迅速换几个角度看,略作调整,像只工蚁一样忙个不停。
这大概就是陈易生的工作状态。唐方有点入迷,很多年前印刷厂的机长,后厨里的总厨,摄影棚里的摄影师,每个极度专注的男人,都能让她忽略外貌,跟着沉醉进去。
半小时后,盆景高低错落有致,通道也变得有宽有窄。唐方忍不住走进去转了两圈。
刚才乱糟糟的盆景似乎有了生命,走在通道上无论前后左右看,都十分顺眼好看,连从来都不喜盆景的唐方都有点体会到一步一景的美妙之处。
大表姨父喜得连连搓手,又猛地拍了陈易生好几巴掌:“今年的展会小陈你一定要来帮忙!”
陈易生笑着抬起手看看表:“好,到时候姨父你打电话给我。十一点了,是不是要先扫墓去?”
唐思成和方树人穿过盆景区,双双叹了口气。
一个说:“唉,小陈是有真本事的年轻人呐,怪不得不愁没工作。”
一个却说:“恐怕是学园林出身的吧,司机不做,来这里做园丁倒也饿不死。”但是要做她方树人的女婿,窗都没有。
前面的陈易生喜滋滋地问唐方:“糖,怎么样?我厉害不厉害?”
唐方叹了口气:“如果你去掉这句台词,还真的蛮厉害的。”
“咦?那我倒一下带。滋滋滋滋——”陈易生撞了撞唐方的肩膀:“到你了。”
唐方忍不住笑:“干嘛?”
“到你夸我了啊!”陈易生一脸期待。
“嗯,陈大师真厉害,鬼斧神工匠心独具,别出心裁生花妙手触类旁通无所不能——”
“唐方!”
“哎?”唐方笑着看向他:“你还知道不好意思?”
“没啊,我就觉得还是你夸我听着好听。继续夸别停啊,多点四个字四个字的。”陈易生哈哈笑,低下头轻声问:“我今天早上真的蛮惨的。你姆妈现在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
唐方闻到他身上的香味,阳光下出了汗,更浓郁了,是夏天的阳光味青草味清风味,花开的味道。
一句“不会”变作了微笑点头。
***
公墓沿山脚而上,面朝太湖,背山面水,风水极好。门口的广场上停着许多免费班车,如今不是清明冬至,车里空无一人。办公楼里也没几个工作人员,只有方家的一堆亲眷们占了好几排座位,一边说笑一边折着最后一堆金元宝银元宝,一旁的红色袋子里堆满了冥钞、冥界支票,还有纸扎的别墅豪车,看到方树人一行人来了,笑着骂她们偷懒不来干活,又不免好奇地打量陈易生。
方树人随口介绍了一句“这是今天开车送我们来的小陈”,就让唐方去向各路长辈问好。陈易生也不在意,笑着蹲下身拿起一个锡箔学着别人撑了开来。
唐思成拍拍他的背:“你坐着就行,马上就好了。”
唐方转了一圈回来,见陈易生脸上沾了些银色粉末,拉了他到角落里,从包里取出化妆刷替他刷掉:“你折了几个银元宝?”
“八个。吉利吧?”
“替我外婆谢谢你了。”唐方笑着告诉他:“你折的肯定是小表舅妈家买的,每年只有她家的才容易掉粉。”
两人回过头,见坐得最近的两位老太太正指着他们说笑。
“那是我大外婆和二外婆。”唐方走过去蹲下身问候两位老太太。
“迭格就是小周伐?”左边的老太太细眉细眼,一口道地的吴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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