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向大队建议,以兴修水利、建排灌站为名,建一个综合加工厂,共三部分:一是火锯房,加工木材;二是粮食加工;三是铁匠炉,打造、修理农具,当然,利用小西沟的水,旱天可以浇灌,涝天可以排涝,只需要支上一个大点功率的水泵即可。大队欣然同意,在食品厂前面,小西沟北侧选定了厂址。我父亲牵头建火锯房,老刘师傅负责捡粮食建工部分,小刘师傅负责建铁匠炉,另外要了两个年轻人,一个是白师傅,一个是王玉春。白师傅在帽儿山东坡上住,会点铁匠手艺,早年就和我父亲相熟;王玉春是割戗锯的王老五大爷的堂弟,受王大爷所托,我父亲收他为徒。他倒是心灵手巧,干活不惜力,很得我父亲的喜欢。不久,厂房落成、设备安装完毕,开始运营。挂的牌子是“黎红排灌站”,可大家还是习惯叫它“黎红加工厂”。这样,我父亲自然就与生产小队脱了钩,也不用兼任统计员了,夜晚恢复了自由之身,打渔也就顺理成章了。
社会上,政治风云突变。报纸上、广播里开始反。经过,**已经意识到人民公社有些激进;、大炼钢铁带来了不良后果,致使浮夸风、共产风盛行,准备在庐山会议上纠正左的错误。会议后来由纠左转为了反右,起因是因为彭德怀写给**的一封信。**把这封信批给大会讨论,意见产生了分歧。**的秘书李锐和湖南周小舟到总参谋长黄克诚家倾泄不满,说了很多对**不满的话,正巧彭德怀也来串门,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在**追问李锐情况时,李锐说了谎。致使**把那天晚上在黄克诚家的聚会定为“非军事俱乐部”,发展下去,就把彭德怀、张闻天、黄克诚、周小舟定为“小集团”,在全党、全国内展开了声势浩大的“反,拔白旗”运动,导致左的错误没得到纠正,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了。
在这场运动中,我父亲被当做“白旗”批斗、拔掉了。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
我姨夫的哥哥是丹东机场的一名职工,当时积极要求入党,正在接受组织考验。回来休探亲假,到我家串门,我父亲和倪秀山在听收音机。他们三人聊了一会,他起身告辞,我父亲自然跟着相送。这时,收音机里播报新闻,说:“??????市场繁荣,物价稳定??????”我父亲随口说了一句:“说‘市场稳定,物价繁荣’还差不多,市场上什么也没有,可不是‘稳定’;物价见天涨,可不是‘繁荣’?”
谁知正应了那句古话:“祸从口出”。哪知我们的这位亲戚,回去以后,就向单位汇报了,并领受单位的旨意,向临江公安局举报我父亲有“反革命言论”。他当然因为立场坚定、敢于大义灭亲,如愿以偿地入了党。我父亲这边经受了公安局长时间的秘密调查。
当公安局侦查人员到大队调查时,孙成有有一大筐“好话”等着:“高振帮过去长期居住在朝鲜,穿西服、戴礼帽、拄文明棍,显然不是一般人,有‘朝鲜特务嫌疑’。光复后潜回国内,一贯对抗组织,阻挠各项运动???????”但这多是主观臆测或是对运动的认识问题,并不是“反革命”实据。公安部门继续深入调查。
我家窗前有一棵大杨树,枝繁叶茂。每当入夜,公安人员就偷偷爬上树,匿身于枝叶之间,偷听我家的谈话,观察我家来往的人。两个多月过去了,没发现我父亲是“特务”或“反革命”的任何蛛丝马迹。最后下结论:“思想落后,有不当言论,属人民内部矛盾,交大队处理。”
运动来临,我父亲被作为“白旗”的典型,遭到了严厉的批判。先是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所造成的舆lùn_gōng势,除批判我父亲历史“罪行”外,又增加了两条:一是对社会主义不满,恶毒诅咒“社会主义社会物资匮乏”;二是坚持走资本主义道路。还有大量漫画,一幅画着我父亲拎着渔网,网里有一些鱼,鱼身上写着字,组合起来是“资本主义”;一幅上画着一群人抬着一口棺材,棺材上写着“资本主义”,前头一个人,披麻戴孝,扛着纸幡,旁边写着“资本主义的孝子贤孙——高振帮”。然后是大批判,借用造纸厂的会议室,召开全体社员大会,把我父亲拉到台上,由群众揭发批判。名义上是大辩论,可哪有一点辩论的气氛?辩论是对等的关系,允许双方发言。开始我父亲还想辩解,可是一开口,底下孙成有安排的一群人就领头喊口号,接着就是他们一轮一轮连珠炮似地发言,哪轮到我父亲说话呢?后来,我父亲干脆就缄口不言了,任由他们胡说八道。这里面最积极的自然是我父亲的亲家、我大姐的老婆婆了。
挨了三天批斗的父亲,除了郁闷,还是郁闷。从来不喝酒的父亲这天晚上端起了酒杯,一口酒下去,呛的剧烈咳嗽起来,趴在桌上,憋得脸色通红,双肩抖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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