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的社交圈子十分狭小,主要是迫于生活的压力,整日里为解决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忙碌奔波,没有闲暇和余力去结交朋友。他的朋友都是工作、生活圈子里的人。爷爷的朋友李智勋、木匠李爷爷、还有一个那时在我家种过菜的李兆有爷爷经常到我家坐坐、聊聊,自不待说,别的朋友都是我父亲的工友、渔友、猎友。
和我父亲最投契、最密切的朋友是倪朝有的儿子倪秀山。他和我父亲年龄差距很大,小有二十多岁,却是关系最亲近的“忘年交”。他一米八十多的大个子,长方形脸,双眼的,两个颧骨稍高,长得英俊,笑起来特别有魅力。人又聪明能干,很受女人青睐。他跟铁路装卸队的老耿头学会了京剧的全部行当,特别是拉得一手好京胡,他也带出了不少徒弟,他们经常在一起玩“票”,自得其乐。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家住过一个女房客,姓曹,跟他学青衣,嗓音浑厚、嘹亮,真是“绕梁三日、余音不绝”,至今她那举手投足、一颦一笑,我还历历在目;那腐骨蚀心的声音仿佛就萦绕在我耳旁。
其后,倪秀山跟我父亲学织网打渔,他秀口惠心,凡事一学就会,而且水性好、有闯劲,打渔的本事一点不比我父亲差。
他讲义气,遇事肯为朋友着想,对我家帮助很大。
铁路职工孙彦,喜好文艺,和倪叔叔一起演个《铁弓缘》、双簧什么的,渐渐地和我父亲也熟悉起来,跟着我父亲学会了织网、打渔,而且打渔的瘾头特别大。他在车站西头的白房住,等孩子长起来,房子不够住,我父亲帮他盖起了三间大瓦房,一时成了平房的样板房。
我父亲最早的朋友是王老五大爷,他本名叫王玉泰,在家中排行老五,所以大家都叫他王老五,渐渐地他的本名反而没人叫了。他懂点民间医术,会扎针放血,我二弟小时候受了寒,就是他给扎好的。他是“老炮手”,是打猎的好手。我父亲就是受他的影响,买了一杆“大把子”,逐渐学会了打猎。王大爷没有儿女,收养了一个儿子,长大后,在临江林业局机械厂做技工。
六五年冬天,王大爷退休了。有一次,他独自上山打猎,走到马家岗岗后,干沟子上掌,遇到一只火狐狸,浑身通红的毛色,个头很大,就跟在我王大爷身后,不即不离的,我王大爷也不理它。也许是迷信思想作祟吧,打猎人定的规矩,狐狸是不准打的。我王大爷继续前行,那狐狸仍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王大爷站下,它就坐下,两个前爪举在胸前,眼睛盯着我王大爷。我王大爷转回身来哄它,它也不理。王大爷心想:“你以为我真不敢打你?我要举枪你还不走,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那是你自找的。”想罢,我王大爷端起枪来,向它瞄准,意思还是把它吓走。可是瞄了半天,它不但不走还抖搂了抖搂毛。我王大爷的犟劲可就上来了,搂头一炮就轰了过去。我王大爷的枪法那是很准的,要不能称为“炮手”吗?等硝烟散尽,我王大爷凝神一看,那狐狸咋也没咋的,仍然坐在那儿,逍遥自在,尾巴还一翘一翘的,仿佛在示威。我王大爷这气呀,胡子都要翘上天了,接二连三地开了好几枪。那时候,“大把子”已改成了“撅把子”,往枪膛里上子弹那种,比“大把子”装填子弹快多了。那狐狸仍然不跑不逃,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瞅着我王大爷。我王大爷肚子都要气炸了,迅速换上枪弹,仔细瞄了瞄准,一搂“勾死鬼”,只听“轰”地一声响,我王大爷便失去了知觉。原来,枪膛炸了,半截断抢从王大爷的右脸颧骨下的腮帮子扎了进去;冲击的力量把他打倒在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王大爷醒了过来,眼睛被什么东西烀住了,使劲睁了睁,睁开了一条缝,只见天地一片红色,那只狐狸早已无影无踪,血红的太阳已经过了中天。原来是自己满脸血迹。王大爷伸手一摸,断抢仍然扎在肉里。王大爷慢慢坐起身来,把包饭的包袱皮,撕成布条,摸索着把断抢拔出来扔掉,用布条把伤口包上,站起身挣扎着走回家。
从那以后,王大爷脸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伤疤,他再也没摸过枪,天天挑着渔具到当石沟口打渔。
还有一位冷大爷,是我爷爷在错草住时的老邻居,生平最爱打猎。枪法如何我不知道,但“打猎经”却是一套套的。他就老两口,没有儿女,冬天每天晚上,都到我家说古拉今。
他总是教我父亲上山时,要扛着枪,把引火帽压好,食指勾着扳机,大拇指搂着“大把子”的狗头,遇到起飞的野鸡,抢往下一拿,大拇指顺势就把狗头楼开了,一捋上踪就搂火,打飞那时十拿九稳。打“卧”儿(就是猎物趴在那儿),要看上下坡。猎物在上坡,要瞄脊梁杆;在下坡要瞄肚皮。
他讲了一个打老虎的故事,吓得我汗毛直竖。他说,有一个“炮手”,住在错草还往里走的地方,枪法那是没说的,说打你的眼睛,绝打不着眼睫毛。这天,他一个人扛着猎枪上山了。走到一个陡坎儿上,他身上突然打了一个冷战,他“咦”了一声,心想:“莫非这儿有大牲口?”就往后退了几步,找了一棵树,倚着树坐了下来,把子弹压好,握着枪,屏气敛声,凝神谛听着周围的动静。过了半天,毫无异常,他心里开始“画魂”:“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我感觉错了?”正要站起身,突然一个斗大的虎头,从坎儿下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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