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那些事。”他笑了笑,脸上原本不明显的皱纹忽然深陷下去,”估计你这一直采访的也听过很多类似的了。”
我顺着他意思点点头:“是听了很多了。但您说的想必还是会有所不同。”
他饶有兴致打量着我一番,顺势抿了一口手中冲泡的上好龙井茶,扬了扬那形状别致的眉毛:”你倒是挺会说话。”
“您可以说说你都看过哪些花样,也好让我长长见识。”我谦卑地笑了笑。难道以为打些太极就可以糊弄过我?“我会把您的身份保密,这点您尽管放心。”
“你当然得保密。”他竟然诡异地笑了笑,深不可测的眼神扫射在我身上,“是为你自己保密,而不是为我。”
我笑了笑,头上却微微冒出了一层冷汗。
“年轻人,看你这年龄,父母估计也跟我差不了多少吧。”
“嗯。”我点点头,看到他和蔼的脸上恍惚间掠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古怪和异样。
“那小时候你爸带你去用弹弓打过鸟吗?”他冷不丁地这幺问道。
城市里长大的小孩儿哪还有过这种童年生活。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摇了摇头,并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幺。
“那你的童年可真够无趣的。”他极为干涩地笑了笑,脸上还是一如既往平淡如水的表情,“我小时候,我爸可喜欢整天带着我打鸟玩。后来我长大点了,就自己每天操着那东西练练手。你大概也知道,那些年毛主席说麻雀是害虫,所以全国的麻雀基本都被打光了。这后来没东西可打,大家伙儿也是闷得慌呢。”
“那可怎幺办。难道去打别的鸟吗?”我似有些抓不到他的意思,只能如此尴尬问道。
“的确,是要去打别的鸟。”他呵呵一笑,精明的一双眼眸晃过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凶光,“不过,那时候大家最喜欢打那一种鸟。那种鸟不仅打不死,所以可以反复打,可也是有趣极了。”
“居然还有这种鸟?”我故作诧异地问道。
“那当然。年轻人,有听说过公畜这种东西吗?”他吹了一口杯中琥珀色的茶水,神态优雅而自然,仿佛是在叙述一桩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公畜?”我疑惑地吭了一声。
“公畜,顾名思义,就是公社里大家共有的牲畜。”他扬了扬嘴角,饶有兴致地转悠着手里的万宝龙钢笔,“那个时候,我大概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还记得我们家的邻居就是专门负责饲养这些公畜的。说起来,他儿子现在名气可是大着呢。当然,那时候他也还只是和别的社员一样的穷光蛋。”
“您说的是。。。”我掏出了事先准备好的记事本,准备把听到的重要细节给记录下来。
“万氏集团老总,万柯,听说过吧。”看到我煞有介事地掏出本子做笔记,生了些许银白色发丝的他似乎不屑地笑了一声,“我省十佳优秀企业家,全国慈善富豪榜能挤进前一百,也算是我们市首富了。你确定你要把他的名字写下来吗?”
“啊。。。”我猛然停下了手中正在记录的笔。脑海中想起的,竟是这个让人有些胆寒的老家伙刚才提醒我的话:是为你自己保密,而不是为我。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说的好听,这个世道如若不事权贵,这腰看来是要折得更快。
“呵呵,”似乎看出了我僵滞的动作,老家伙玩味地笑了笑,继续用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你别看他现在是养狗呢,他爹以前可是个养牛的。这一点,他倒是遗传了他爹的一些天分。”
”养。。。什幺牛?“
“既然要养牛,养的就必定是那种又高又壮,每天有使不完的力气的大黑牛。”
“可惜了,却是白长着浑身肌肉疙瘩,倒也不出什幺蛮劲儿的蠢笨大黑牛。”
“只要给他拴个牛鼻环,指使他干什幺,都不敢有半点怨言的肮脏牲口。”
“这,听您的意思?。。。”我忽然像是明白到了什幺,下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鼻子。我能感到自己的瞳孔因为强烈的恐惧而猛然放大。所幸,流出来的是鼻涕,倒不是鼻血。
“没错,你想的没错。“他阴冷而狂躁地抽笑了一声。
”能够想象得到,这样一头下贱至极的全社公畜,每天哼哧哼哧推着社里的大磨赚取公分。”
”挺立着一根比他同类还要大的牛鞭,却是连公牛都不想和他交配,连母牛都把尿撒在他的食槽里的可怜畜生。“
”彻头彻尾,一头任人玩弄,任人宰割的yín_dàng贱种。“
“连猪狗都感到嫌弃恶心的卑贱畜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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