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脚步声,江轩一下支棱起身体,然而细听听,又走远了。
不是她……
他有些失望地躺回床上。
怪了,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盼着那丫头过来了呢。
他不知道,只是隐隐觉得有她在的时候是开心的,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丫头肯听他完完整整地说一段话。
好笑么,这个原因?可别说是现在幽囚,就是在吴国时,有多久没人听他好好说一段话了?
母亲是拿来孝敬的,不是能够谈天的。
遵母命纳的一个侧室,温柔贤惠是够,可他一天兴致勃勃谈起点军国之事,却发现她早已睡着。
在朝廷上,攻击他的人就更数不胜数,空有一腔抱负,无处施展。
吴昌倒是肯听一点他的话,然而听那一点,还不如不听,若他不派李雄监军,何至于此败?
一股悲凉突然涌上他心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他以为他是不在乎的,却原来,自己并没有圣人那样高尚,毕竟,还是有些怨恨。
那个丫头,那个陪他走过这最艰难一段的丫头……
要是他跟周荣开口要她会怎样?不过一个小小的丫头,应该没问题。
她若愿意照例做她的丫头,好歹也比在这儿受排挤强,她若想要个名分,他也不在乎给一个。齐王还不是娶了无盐?再说,她的脸也说不定能治好的。
可是,母亲那边不知会不会同意?
……等等,等等!
江轩坐起来狠狠摇头,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一个要死的人,居然闪过这些念头,疯了,真是疯了!
他站起身来去取桌上的茶壶,倒满满一杯,仰头一饮而尽,仿佛真能把心中的烦闷一口喝掉似的。
烦闷间,却突然听见外头噌噌的脚步,但那肯定不是丫头的,粗重得很,倒像是一堆男人。
他心下瞬间一凉:难道,周荣到底不耐烦,要对他开刀了?
说也奇怪,不过两个月时光,他最初那样激烈的死志已经被消磨掉了,这时突然涌起的是一种本能的恐惧。
但是,不可以恐惧,他不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么?想到这里,他整了整衣服,端正地向门外坐着,努力压制心脏的狂跳,凝神恭候他们的到来。
当的一声,门开了,冲进来果然是一堆人,为首的是周荣,身边少不得几个随从,随从外有个穿商人衣服的家伙,看起来跟这仪仗不太协调。周荣看起来急三火四的,不像是来杀他,倒让江轩有点懵了。
“你跟他说!”,周荣向一旁的商人发布简短的命令。于是那人跪下道,“江大人,小人前些ri子去江南,知道一件噩耗,特来禀报大人的。”
“什么?你快说!”江轩不知为何,直觉感到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后心不由一阵冷颤。
“吴主说江大人误国在先,投敌在后,将大人母亲家小,一并斩了,首级现今挂在城头示众……”
江轩闻言,如晴天霹雳,手脚冰冷,但半晌,竟挣扎出一朵惨白的笑意,咬牙道:“不可能,若如此,周荣你如何得知,分明想赚我投降,编出来的!”
“朕如何得知?”,周荣最恨别人冤枉,暴跳道,“朕原本确实派人去接你家人来周,不想使者一到了金陵就听说此事,来回报的,朕若从中设计,死无全尸!”
周荣没有说谎,但他省略了一个他认为不重要的细节:十几天前,他派出的第一批使者居然倒霉地遇到,只有那个为首的藏在死人堆里留了一命逃回来讲了情况,周荣大怒,但也无法,只好重新派出第二批使者,接下来,才是如他所说的,没想到,这次的使者一到吴地,就听说江轩家人已经被处死,亲眼去看了,首级都挂在城头,于是星夜回来禀报。
“大人若不信,往来周地与吴地买卖的商人也多,可以叫几个来见大人,知道我主所言不虚”,跪着的人插话。
“也罢,不用叫人来见,朕放你自行上街去问,看朕能收买了全京城的买卖人不成?”,周荣怒道,便叫人来伺候更衣。
须臾,周荣换好百姓衣服,带几名从人,并不上绑地押着江轩出宫,让他自己去问。
如果在前些ri子,江轩一定会伺机逃跑,但今天,他只是疯狂地到处寻找买卖吴地货物的摊子和小贩,红着眼睛扑过去问,其他人都要在后头一路小跑才跟得上。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一对卖吴绢的兄弟中,高个子说道。
“也不知道江将军是不是真投降了”,另一个矮个子说。
“唉,谁知道上头那些破事……”
江轩没时间听他们讲完便再次跑向其他的人,然而得到的答案也是同样。
……
太阳渐渐西斜,在云层里透出血红的光。
前面已经没有道路,是一片乱坟岗。
空旷的荒凉绵延向天际,几只惊起的乌鸦发出凄哑的叫声,盘旋着飞远。
江轩明白过来,这已经是汴京城外,所有的繁华抛在脑后,这里,再不可能有多一个吴地的货郎。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那种用一根头发提住千钧却终于断掉的压力排山倒海般倾泻过来,让他再没有多一点的力气支撑。他终于伏在地上嚎啕起来,铁骨铮铮的男儿,哭得像个孩子一样,“我没有投降,我没有投降啊————!!”
风冷冷地吹过,将他嘶竭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扯碎,抛撒得不剩一丝余屑。
跟着赶过来的人们,看到这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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