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荣问的话是“你是传说的那个she杀亲父的晋国公主?”
这句话是如此的无关主旨,却又如此地猝不及防。
一瞬间,他看到那个一直傲然沉默的女子的眼睛陡然睁大,而瞳孔却刹那间紧缩,本来瘫软的浑身像有什么外力捋过一样从下往上传递了一阵僵直,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不似人声的惨叫,仿佛尖锐的东西划过金属,连空气都撕开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手上一松,她已经箭矢一样弹出去了,不是奔向门外,而似乎要像蟑螂老鼠那样拚命找一点黑暗的地方,掩盖自己的身体。
“不是我——”“不是我!!——”狼嚎一样的尖叫中,她瑟缩进凤床的下面,尚能动弹的右手乱舞乱挥,仿佛有什么可怖的东西想要抓住她似的,而左手就累赘地拖在身后,沾满污泥的衣带一般。
毫无预兆,确实是毫无预兆。
她怎么能够感到周荣脑中电光火石地进行了一场编织?而就算周荣本身,语言永远无法跟上思维的速度,他也只是觉得从认识她以来所有有关的信息突然汇合了,像姓万,晋人,箭法……这些零碎的东西,猛地就引向一个鬼使神差的问题。
万素飞的表现非常明确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但这答案本身已经不是让他最惊讶的。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这强悍得如同野马利剑一样的女人瞬间彻底崩溃、错乱,甚至苦苦哀求……
简简单单十数个字,他用尽武力无法求取的胜利,就这样唾手得来?
他许久才回过神来,确认这是事实,现在,他似乎可以将刚才所有不能逾越的怒气全数发泄出来,用她的眼泪和求饶满足自己的报复。
可是那些怒气呢?那些山呼海啸的怒气哪里去了?
剩下的只有满嘴发苦,一种巨大的悲哀席卷心头。
那件事情曾经很有名,那份痛苦曾在最不起眼的茶馆被黄牙的客人啧啧品鉴,最后嚼到渣滓也不剩,丢在风中,吹散十年。
当他少小时,从说人的短板中听来一耳,也曾在内心翻腾,那国破家亡的公主,后来怎样了?大约死了罢?从天堂跌向地狱,不是人人都有勇气活下去的。可惜,女儿家的讳避,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他永远也想不到,她有一天会出现在他面前。带着一个人所能有的偏执、狡计、坚忍、勇悍,披荆斩棘地前来,为了她的目标,甚至试图在一个皇帝的脖子上套上鞍辔。
而清楚了这个背景,她的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为了一个人的私仇,不惜动用天下……真是可怕的女人……
可是这样可怕的女人,心底竟然也有如此隐秘的脆弱。
他知道她痛,可还是想不到她这样痛。
他看着孩子一样嚎啕的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们的战争不是在继续么?应该抓住这个机会,逼迫她说出一切,等她重新穿上铠甲,又将是铁石一样难以击破。
可是他做不到了,满心里只为自己那句话感到可耻地恶毒,尽管那确实是未经多想地脱口而出。
他怔怔地站了半晌,才想到要去把万素飞从床底下连拖带抱地弄出来。
她哭得一塌糊涂,眼泪和着鲜血把一张小脸弄得花猫似的,嘴里兀自嘶喊,“不要问我……我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荣看着她,只觉得随着她肩膀一耸一耸,他心里也跟着一紧一紧地疼。
明明刚才还那么恨她的……
不过当务之急也顾不上梳理心里的感受,他第一件事是伸手把乱扭乱踢的她箍到怀里固定住,一边柔声告诫,“别乱动,手会废的”。
万素飞挣了几次,又叫又咬,但出不去,渐渐地,也就平息下来,靠在身后比床棱子靠起来稍微舒服一点的物体上静静喘息。
过了很久,她才觉得脑子里的蜜蜂似乎有些退去,留下一片虚空似的白。
她在哪里?刚才好像在跟人激烈地争执?
那现在呢?
正茫然间,身后比床棱子靠起来稍微舒服一点的物体动了一下,伸出手来。
她回头,于是想起来了。
很惊慌,这时的她已经丢盔弃甲,再也提不起那一口硬气来对抗。
那手落在她脸上,却是给她擦去泪痕的。
手上很多兵器留下来的茧子,手法又笨。
她突然不能抑制地再次哭起来。
“怎么又哭了?”他慌张地问。
“你手太粗,弄疼我了。”
“刚才不见你哭的。”他白她一眼。
“比刚才疼……”
“胡说八道!”他啐了一口,但手上又有些抱紧了,动作也更加小心。
他是个笨蛋,不知道人都是因为有人给擦眼泪才哭的么,万素飞想着。
但她不打算告诉他这条真理,说出来,就没人给她擦眼泪了。
她这算是在闹脾气么?她干吗跟这人闹脾气?她不知道,只是好像小猫小狗那样判断,这时是可以跟这个人闹脾气的,于是就那么做了。
她已经坚强了太久,请允许软弱一下……
如果远看上去,这情景真是相当奇怪,刚才斗得乌眼鸡似的两人,此时竟如一向亲密的伴侣一般,紧紧依偎,心无芥蒂。
不过当然,人本来就是奇怪的东西。
过了一会,周荣开始拿起她的左手来,用依然很诡异的手法,把脱臼的地方一一接上。
以这时的情况,万素飞不觉得意外了,还是会痛,但比折脱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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